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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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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上去,爸爸再坐坐。」秦文夫微笑著說。 「那你快上來啊。」秦東東說完一步兩跳地進了樓道。聲控燈亮了,看著兒子生龍活虎的背影活蹦亂跳地上了樓梯,秦文夫長長歎了口氣。他痛苦地抓扯了幾下稀疏的頭髮,又用手不停地揉搓自己的臉,盡力讓昏亂不堪的神智清晰起來。 在足足考慮了半個小時後,他站起來走出紅光社區,來到街邊一家美容店,理髮、剃須、修面。十幾分鐘後,他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面容整潔的自己,雖談不上容光煥發,但也一掃此前的頹喪萎靡。 他步履重重地上得五樓,站在門口凝思良久,最後用手使勁揉搓了一下面部僵硬的肌肉後,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正在等他吃飯的妻兒老小看到他後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後東東一句「爸爸回了,快開飯吧」打破了短暫的沉默。秦老太嗔怪地問兒子昨晚幹嗎去了,為什麼連個音訊也不給家裡人留。白芬也接過話說:「可不是,越老越不像話了。」 秦文夫沒有理睬母親和妻子的責問,他輕車熟路地換著鞋、掛衣、洗手,然後坐到桌子旁,使勁聞了聞桌上的菜,說了一句:「還是家裡飯香!」說著扒了兩口飯,隨後又說,「昨晚在一個朋友家喝酒,就在他那兒睡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秦文夫抱起一床被子和枕頭,到客廳去睡。白芬見狀,問他幹嗎,秦文夫說:「那個朋友是個離了婚的光棍,家裡跳蚤多得要命,我怕把那東西帶到咱床上去了。所以先在沙發上睡幾天再說。」 「你剛才不是洗澡了嗎?」 「洗是洗了,但怕洗不乾淨啊,那東西,別看小,挺會藏的。我知道你是最怕那東西的。」 「隨你便了。你想睡哪兒就睡哪兒。」白芬打著哈欠,上床睡覺。 秦文夫睡在沙發上,卻是一夜無眠。 翌日,秦文夫跟第一次離家出走一樣在單位附近租了一間私房,但心境已大相徑庭。如果說前一次還有一種負氣之後的快感、離家之後的自由的話,這一次則除了陰鬱就是屈辱,同時還增添了一份對自己的深深責難——要不是自己沒本事,不能為一家老小提供一套舒適之所,本質溫良的妻子怎麼會邁出那一步?有時候憤激難耐,便狠狠摑上自個幾耳光,打過之後反而同情妻子的不易,體諒她已給自己帶來巨大屈辱的行為。 這次搬出來,他給出的理由是離家太遠,在單位附近租房方便,但這個理由無法讓家人接受。秦東東說:「媽媽現在的脾氣改了不少了,你怎麼還……」秦老太則批評兒子快50歲的人還如此不省事。白芬最開始懷疑他在外面有女人,經過一番打探得知並非如此之後,對丈夫的離家之舉更為憤怒,她撂下一句話:「你愛住哪兒住哪兒,最好一輩子別回來!」 秦文夫當然沒有一輩子不回去,在外面住了兩個月後,他重返家中,不過只呆了5天,過完年便啟程去北京了。 到了年底,總編陳昶終於將雜誌社風傳已久的在北京成立辦事處的事敲定了下來,在單位一次全體會議上,他列出了成立辦事處的三大理由:一、團結北京一批優秀作者寫手,讓他們更好地為雜誌供稿;二、以北京為據點,開闢北方一些城市的發行網路;三、來整合廣告資源,積極尋找廣告代理商。陳昶沒有決定派誰去,只是讓員工們毛遂自薦自告奮勇。 會議一結束,秦文夫就找到陳昶,表達了他願意赴京的願望。陳昶有點遲疑:「你去也行,不過你的年紀在外地吃得消嗎?」秦文夫說:「沒問題,我才48,一點都不老!」陳昶笑了起來,說他再考慮一下。 接下來一段日子,秦文夫三番五次找到總編自告奮勇。陳昶終於答應了他的要求,而且就如何開展業務以及租辦公地等諸多事宜又細細交待了一番,同時為了配合他工作,又派了發行部的小張跟他一同前往。 那幾天秦文夫感到心情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舒暢。他跟一家妻兒老小說起了此事,秦東東一下被樂壞了,說以後去北京天安門玩可就方便了;秦老太心疼兒子,叮囑他一個人在外多照顧自己;白芬則有些憤憤不平,問他雜誌社那麼多人,幹嗎非要他一個年紀這麼大的人去?秦文夫沒有說是自己主動要去的,只是說可能總編覺得他有經驗,而且年紀大辦事會更沉穩。白芬問他要去多長時間,秦文夫說說不準,可能到年底才能回。白芬淡淡「哦」了一聲,就沒說什麼了。 有一次胡逸文跟他在雜誌社旁邊的餐廳吃飯,問他為什麼這次去北京表現得這麼積極,秦文夫說就想出去闖一闖,不然就沒機會了。他語重心長地對胡逸文說:「小胡,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大男人不可一日無權,小男人不可一日無錢,男人所有的面子尊嚴都維繫在權跟錢上。沒有這兩樣你屁都不是!你年輕應該出去闖一闖,每個月拿著一兩千塊錢不是長久之計。」 這話讓胡逸文感同身受,但他不知道一向知足常樂的老秦為什麼會有這番感觸。老秦只喝酒並不解釋什麼。後來胡逸文說:「多大的屁股穿多大的褲衩,像咱們這樣的小文人,除了會編點稿寫點文章,還會幹點什麼?出去闖又能闖出什麼名堂來?」秦文夫聽了猛灌一杯酒,眼睛紅紅的,像是酒精刺激的,又像是情緒所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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