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42)

四十二

　　三平區政府直接讓志飛公司及其陽景花園項目走司法程度拍賣，但在房地產市場並不景氣的情況下，面對這樣一個爛尾專案，沒幾家開發公司有意接這個爛攤子。後來還是紅光集團旗下的紅光開發公司在政府出面的情況下，以2000萬收購了志飛。但這些錢遠遠不夠業主、銀行、材料商等方面報上來的賠償數額。

　　幾天後，胡逸文作為業主代表之一來到區政府開商議會，到達區政府門口的時候，那裡早已聚集了一些聞訊趕來的業主，他們圍著他和另外兩名代表七嘴八舌地提醒著要據理力爭向政府施壓。那律師說：「你們放心，我們三人本身就是業主，我還是一次性付款的，如果不賠償，我損失更大！」

　　10點鐘，各方代表陸續到齊。業主代表三名，銀行代表兩名，市房管局代表兩名；志飛公司代表兩名，是黃副總和劉經理；材料供應商代表兩名；合作方代表兩名，是雷鳴和楊大江。這是事件發生後，雷鳴第一次公開露面，這些天一直在協助有關部門調查。此時，他坐在談判桌旁，滿臉愁苦。

　　會議由區長黃智博主持，他先通報了對志飛專案的拍賣情況，然後提出了一個賠償的總體原則和比例，即先儘量彌補業主的損失，再是銀行，然後是材料商。各個業主按他們交納的購房款可以得到75％的賠償，銀行是70％，材料商是65％。

　　此話一落，下面頓時吵成一團，材料商的代表嚷嚷道：「這不公平，憑什麼我們只能得65％？」

　　業主代表的那位教授也認為不公平：「我們有些業主是一次性付款的，那都是一輩子的血汗錢，現在只賠給75％，業主們肯定不會接受！」

　　一旁的區政府秘書長聽了便說：「那你們要多少呢？100％退款給你們？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業主了，其他單位和人的損失怎麼辦？」

　　中年律師說：「我覺得政府應該負起更大的責任，應該拿出資金填補虧空。」

　　黃智博接過話說：「這位同志說我們政府還沒有負起責，作為區長，我得作出必要的澄清。首先，這次事件，損失最大的應該是銀行，包括賈志飛以土地為抵押向銀行貸的款，還有一大部分購房者的按揭貸款，這些都是從銀行拿的錢。但銀行不是私人的，是政府的，政府70％的賠償已經是損失很多了。再有，志飛公司還欠政府有關部門的各種費和稅，就有幾百萬，這筆賬已經要不回來了。最後，他們還有近兩百萬的廣告費沒付給報社，這也只能由我們出面跟報社做工作，叫他們放棄索賠。你們說，我們政府有沒有盡到責？我知道大家都有損失，這種不法商人的可恥行為誰也不願看到。現在公安部已經發出了通緝令，追查賈志飛，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

　　區長的一席話讓大家暫時安靜了下來，但私底下依然議論紛紛憤憤不平。

　　這時雷鳴站起來語氣沉重地說：「作為志飛公司的合股方，對此事件對大家造成的損失和傷害我深表歉意。」他深深鞠了一個躬，隨後又說，「出這種事誰也不願看到，特別是作為合股方。這個項目我們有三分之一的股份，賈志飛卷款一跑，意味著我們華鳴先前的投入全部化為烏有，但我們的創痛相比各位業主的創痛也不算什麼，我知道很多買房的人是將一生積蓄都搭進去了。為此，這次紅光開發公司收購此專案付給我們華鳴公司所占股份的收購款，我決定一分錢不要，全部賠償給業主，也算我們合股方對大家的一個交待。」

　　這番話說得至誠至懇，大夥也緘默不語了。只有那個中年律師說：「作為志飛公司的合股方，損失屬於經營風險範疇，後果自行承擔，本就沒有資格要賠償。從法律上講，你們股份收購款應自動轉入業主賠償範疇。」

　　黃智博說：「不管怎麼樣，這位雷先生也算深明大義，某種程度上也幫政府分了一點憂。剛才我提的那個賠償原則和比例，大家如果有意見可以去商量一下，一個星期後再召集大家開會。」

　　散會後，雷鳴在電梯口碰到了胡逸文，他忙扶住後者肩膀道歉：「二癩，真對不住，當初我慫恿你買房，沒料到會是這樣……你的損失我會給你一個交待……」胡逸文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應答，率先走進了電梯。楊大江在後面問他：「你真的要放棄賠償？那咱們投入的幾百萬不是打了水漂？咱們怎麼向股東們交待？」雷鳴說：「這樣吧，你回去清點一下，看我們公司還有多少家當，能賣的都賣了，賠給你和那些股東。」「這怎麼行？」楊大江搖頭不同意，「賣了，我們公司不就完蛋了！」雷鳴一腳踏進電梯說：「回去再細說。」

　　胡逸文等三人向業主們轉述了政府的賠償方案，人群立刻像炸開鍋似的沸反盈天，沒有一人願意接受政府開出的賠付方案。他們又一次群情激奮、聲勢浩大地聚集在區政府門口，高喊著「不公平」。任由這樣的群體性事件蔓延下去，政府肯定是不願看到的，所以，第二天，區政府單獨和業主談判，傾聽他們的意見，然後再次出面召集各方代表開會，同時修訂了賠付方案：各個業主獲賠比例由原來的75％上升到85％，銀行縮減到60％，材料商相關企業維持65％不變，不過可以減少20％當年度的稅收。

　　黃區長說：「這次方案是政府在作了巨大的犧牲的情況下修訂的，一切也是本著對人民的利益負責，為老百姓著想。希望大家能體諒政府的苦衷。」

　　對各方來說，這肯定不是最佳的方案，但目前為止又找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案，兩者相較取其輕，雖然心裡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最終還是陸陸續續在協議書上簽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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