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34)

三十四

　　「數數看，一共是1萬塊。」周曉妍依然微笑著。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缺錢？」胡逸文突然感到自己有點結巴。

　　「前兩天聽老秦說的。買房是好事，是人生大事。只是你不夠意思，還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知道似的！」

　　「不是不是，還沒來得及。」胡逸文尷尬地笑笑，「這錢……」

　　「放心，這錢來路光明，是本姑娘這幾年攢的，借給你救急，記得以後及時還，當然利息就免了。」周曉妍調皮地笑了笑。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當然，當然，不是，我是說當然要還。」胡逸文有點語無倫次，「我是說，李一林知道這事嗎？你同他商量過沒有？」

　　「切，幹嗎要他知道呀？」周曉妍不滿地說，「錢是我自己掙的，想借給誰是我的自由！再說，我還沒跟他結婚呢！」

　　胡逸文被一股感動和激動充溢著，最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周曉妍說：「怎麼不說謝我呀？」

　　「謝謝，謝謝，」胡逸文忙不迭地說，頓了一會兒又說，「應該是大恩不言謝！」

　　周曉妍被他逗樂了，呵呵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該走了，要是房子買好了，記得約我去做客。」

　　胡逸文直應著「那當然那當然」，看著周曉妍翩然而去，竟覺得像剛做了一場夢一般。

　　交了首付之後，胡逸文和志飛置業公司簽了購房合同，又和工商簽了按揭合同。一個月後，貸款辦下來了，貸款16.8萬，每月還1000，還期15年。從籌首付到簽貸款合同，他被一種強烈的「有其屋」的願望和夢想裹挾著，在所有手續辦完之後，冷靜下來一算，才自覺壓力甚大：每月工資1800塊，除去房貸便所剩無幾，這還不算一筆價格不菲的裝修費用。不過，他是一個信奉「車到山前必有路」的人，壓力大，就多寫些稿；裝修費不夠，可以再去籌，而且雷鳴已經承諾到時的裝修費由他出——那次簽購房合同之前，他和雷鳴通了電話，說起了他艱苦卓絕的籌錢經歷，雷鳴聽了連連責怪他幹嗎不找他借。逸文囁嚅地說：「買房優惠你已經幫了莫大的忙，首付還找你借不是太……更何況你雖是老闆，但錢並不全是你自己的。」雷鳴感歎道：「到底是兄弟二癩，還是你能體諒我。但也莫跟我太見外，這樣，到時裝修的費用我來出！」逸文當時笑笑說：「這個以後再說吧，一期不是要到明年底才交房嘛。」其實他只是把雷鳴的承諾看做好兄弟的一片情義，不會太當真。不過有了這顆定心丸，他繃緊焦慮的心漸漸鬆懈下來，開始將注意力轉到了那套還只停留在沙盤上看起來漂亮舒適的房子上。從那以後，他一有空暇時間就興致勃勃地去看樓盤工地，看那些由鋼筋和水泥搭建起來的物件一寸一寸往上長，看那雜物橫放、到處坑坑窪窪的空地，說不定將來就是一塊綠化地。他浮想聯翩，眼含憧憬，感覺那美麗的房子已經觸手可及。

　　在一個霞光映照的美麗黃昏，精神煥發的胡逸文提著幾大包營養品去了西門橋羅家。對於這段感情，他明白已經奄奄一息，但他亦堅信還沒有到壽終正寢的那一步，他要給它注入一股強心劑，這強心劑就是房子，一個「家」的載體！

　　重新走進熟悉的院門，他深情難抑。羅小娟還沒回，羅老頭正在廚房做飯，看到胡逸文，愣了一下，隨後冷冷地問他來幹什麼。胡逸文將禮品放在屋裡的飯桌上，彬彬有禮地說：「伯父，我是來看您的，也順便來跟您說件事。」

　　「啥事？」羅老頭劈里啪啦炒著菜，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胡逸文頓了頓，終於鼓起勇氣似的說道：「我想和小娟結婚，房子我已經買了，她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讓她受委屈。」

　　「啥？」羅老頭這才關掉煤氣灶，轉過身面對胡逸文，「你沒搞錯吧？我憑什麼要把女兒嫁給你？就憑你剛才說的買了房子？噢，你買了房子，我就得把女兒嫁給你？哪門子道理？我們家不缺房子，我也不為了房子賣女兒！」羅老頭扯著喉嚨說。

　　「不是，伯父，我不是那個意思！」胡逸文連忙辯解道，「我是說，有了房子，就有了一個安穩的家，小娟就不會和我過那種居無定所的生活。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幸福？」羅老頭冷笑一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房子應該是貸款買的吧，每個月得向銀行還貸吧。你每月掙多少錢我是知道一點的，還完貸估計沒啥節餘了吧？你難道讓我家小娟跟你一起還貸啊？玩也不敢玩，吃也不敢吃，連病也看不起，有個屁幸福！」

　　胡逸文不說話了，突然意識到今天來羅家真是個錯誤。他苦笑了一下說：「以前嫌我租房住居無定所，現在買房子了，又嫌有貸款。」他搖了搖頭，重重歎了口氣，「是的，我是農村來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家裡無錢無勢，他們勤扒苦做送我上大學已經很了不起了。我自己算不上聰明，走到現在這一步也是一點點奮鬥來的。好在我還年輕，可以更努力工作，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你實在不能接受我，我真的沒辦法了。」說到這兒，胡逸文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我今天不該來，打攪了！」他抽身大步走出屋子。羅老頭呆愣了一會兒，然後像回過神似的在後面喊道：「喂，把你的東西帶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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