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房子！(29)

二十九

　　「看來我真的是要學習了。」

　　「你不僅是要學，還要好好學！」賈志飛說，「老弟啊，現在做生意跟以前不一樣，你以為塞錢就行啦？不行！還得把人家伺候好伺候舒坦！人家一高興，就把事情給辦了。我也不想這樣，你看這次連那幅畫，再加上晚上吃喝玩樂一下就花去了幾十萬！那也是我們的血汗錢！但不這樣怎麼辦呢，人家手裡掌握著資源，不求他，屁事都辦不成！」

　　雷鳴不說話了，賈志飛繼續給他「上課」——

　　「房地產這個行業跟別的行業不一樣。其他行業比如做產品的，只要摸准市場、提高品質、行銷對路，基本就成了，很少去求大大小小的官老爺。但房地產就不同，從拿地，到審批，到規劃，到拿證，還有貸款、綠化、消防、城建、稅務等等亂七八糟的程式，哪一步不要跟政府部門打交道？哪一個環節少得了去求別人？中國的土地是國有的，屬政府壟斷，房子既是商品，也是政績，可以說，房地產業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各個政府部門掌握著絕對資源。但資源是有限的，開發商卻是一窩一窩的，要想得有限的資源，我們必須得使出全身力氣，燒香拜佛，銀子開路。各個部門既要名也要利，我們不要名只要利，但這『利』從哪兒來？」賈志飛轉頭問雷鳴，「老弟你說，這『利』從哪兒來？」雷鳴看著他，有點茫然。

　　「就從他們身上來！」賈志飛指著車窗外來往的行人加重語氣說。

　　雷鳴腦子混亂得很，沒有再接過賈志飛透著歪理但也不無道理的話茬兒。理清思緒後，他轉換話題說起了工地資金短缺的事，表明再不打錢，一則要耽誤工期，二則他手下的人已經有意見了。賈志飛說：「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咱們賬上趴的錢不多了，樓一層都沒蓋起來，但水文地質勘察、測繪、規劃、設計、可行性研究、籌建、『三通一平』等種種費用就已經將咱們的資金和土地貸款掏得所剩無幾……現在最要緊的是等預售證辦下來，只要一拿到預售證就可以提前開盤，到時資金就充足了。」他頓了頓又說，「預售證下來後，咱們得把先前定的每平米起價2680塊的價格再往上調調，我的想法是乾脆定到3000塊，不然就沒賺頭，而且這麼多公關費用到哪兒消化？」

　　雷鳴問：「這邊施工怎麼辦？都快彈盡糧絕了，不可能現在停工吧。」

　　「咱們還沒到停工那一步，我回去查一下帳上還有多少錢，再打100萬過去。你再跟那些材料商周旋一下，同時抓緊施工，我再把廣告抓一下，預售證下來後，到時候咱們賺他媽個底朝天！」說到這兒，賈志飛哈哈大笑起來，似乎看到了成千上萬張鈔票正擺在那兒，只等他去拿了。

　　雷鳴表情冷靜，沒有賈志飛那般信心百倍興致勃勃，他開始覺得姓賈的有點空手套白狼的味道，一種強烈的錯上賊船之感陡然漲起，他暗忖道：跟這姓賈的打交道得留個心眼了。

　　一個星期後，預售證終於下來了，賈志飛高興得合不攏嘴，他立馬召集公司中層以上幹部開會，分派各自的任務，雷鳴抓施工，黃副總抓銷售，宣傳策劃由他自己來抓。會上，雷鳴介紹了現在的工程進度，黃副總也談了大致銷售方略，銷售部的劉經理則對銷售方略作了具體闡述，策劃部經理也談了他們的工作安排。賈志飛聽了興致高昂，他提出，希望在座的各位這段時間要開足馬力加班加點，各部門要聽從指揮緊密配合。最後他以一番豪言壯語作結，無非是「大家齊心協力團結一致，爭取在一期銷售上來個開門紅」之類。

　　給雷鳴擦皮鞋的那個中年女人正是張紅梅，最近一段時間她經常輾轉於中山路附近的酒店、洗腳城、KTV，尋找劉建明和白芬偷情的蛛絲馬跡。一個月前的某天晚上，她在一家海鮮樓門口盯著別人腳等候生意時，一男一女從酒樓出來並肩經過她身邊。她發現那對男女像極了劉建明和白芬，便急匆匆地趕上去，不緊不慢地跟著。從背後體態看，她不能確定男的是劉建明，但能肯定女人是白芬。她看到那男的親昵地捋了一下白芬的頭髮，然後兩人鑽進了路邊一輛車子裡。張紅梅怔怔地看著車子揚長而去，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娘哩，我的親娘哩，終於讓我抓到把柄了！」接下來的時日裡，跟蹤劉建明和白芬成了張紅梅精神正常時最主要的工作。除了在中山路附近的娛樂飲食場所蹲點守候外，紅光社區、劉建明的別墅社區門口以及紅光電器廠門口成了她盯梢「戰鬥」的主要場所。有一次白芬騎著自行車剛駛出紅光社區，候在門口多時的張紅梅一拔腳就跟了上去，邊跑邊喊：「白芬，你是去上班還是跟劉建明睡覺去？別以為別人不知道，臭不要臉！」嚇得白芬將車子騎得飛快。而一次在紅光電器廠門口，她直接堵住了劉建明的奧迪車。她扯開舊棉襖，露出一雙已經松垮下垂的奶子對車裡的劉建明傻笑道：「廠長，分我房子吧，我跟你睡覺，你看，我也有奶子！」劉建明惱羞成怒，對保安大吼道：「快點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趕走，別再讓我看到她！」

　　其實，張紅梅早就已經瘋瘋癲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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