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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老方說完走出診室,舒曼呆著,聽著老方沉重的皮鞋聲漸漸遠去,忽然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哭了,她突然渾身一抖,厭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耿直聽見樓梯響,正要開門,舒曼沖進來,耿直正要問話,舒曼厲聲道:「別碰我,髒!」

  舒曼說著沖進廁所,就聽嘩嘩水聲,連著一聲聲:「髒髒髒髒——」

  耿直急得直想敲門,手剛落下,又怕驚了孩子睡覺,輕捶門,趴在門上低聲道:「出什麼事兒了,你到說話啊!你急死我啊!」

  門「咣當」一聲拽開,舒曼蒙著毛巾被沖進臥室。舒曼抓著毛巾左右上下用力擦著,一邊惡狠狠著:「噁心,討厭,流氓!」

  耿直急了,上前一把拽住毛巾:「誰耍流氓?誰?姓方的?」

  舒曼推開耿直,搶過毛巾:「別問了!噁心!不想說!」

  耿直:「究竟怎麼回事兒?怎麼能不說呢!不說怎麼解決問題啊?你說呀!」

  耿直聲音大了點,吵著孩子,就聽見虎子哼哼聲:「媽媽,哥哥打我。」

  兩口子都不說話了,舒曼披上衣服去看孩子,耿直一屁股坐下。舒曼坐在虎子床邊,看著睡著的孩子眼淚流下,耿直進來,看著妻子悲傷的背影,想安慰,不知道怎麼安慰,呆站著。耿直回身坐在床上等著舒曼,舒曼進來,上床後,立刻關上檯燈,輕聲道:「睡吧。」

  背過身閉上眼睛,耿直看著妻子的後背,實在忍不住,要去扳妻子肩膀,舒曼輕聲道:「我累了,睡吧。」

  燈熄了,耿直在黑暗中低聲說:「究竟什麼事兒,為什麼瞞著我?」

  舒曼:「沒事兒,就是噁心,心裡噁心,這事兒你幫不了我。」

  耿直:「你不說我怎麼幫?你告訴我,什麼東西讓你噁心,我去找那個東西。」

  舒曼:「你千萬別去,其實也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耿直不信,審視地盯著舒曼,但舒曼已經閉上了眼睛。

  半夜耿直忽地驚醒,下意識摸枕邊,空無人,只聽到門外傳來壓抑的抽泣聲,耿直跳下床,光腳奔出。舒曼靠在廁所牆上,掩面而泣,哭得渾身直哆嗦,耿直過去,將舒曼攬在懷裡,一句話不說,只是緊緊摟著。舒曼靠在耿直懷裡抽泣著:「他那雙眼睛、那種表情像粘在我身上,髒啊,我怎麼洗也洗不掉啊。」

  耿直緊咬牙,不說話,舒曼哭泣著哭訴著:「他也沒做什麼,就是坐在那裡看著我,一個勁問我和季誠什麼關係,我跟他說他也不聽,他那種眼神、那種語氣,我就像被剝光衣服,我真是受不了了,我都做了什麼啊?他們這樣對待我!」

  耿直緊緊摟住妻子,齒縫裡蹦出幾個字:「我去找他!」

  舒曼猛抬頭:「別!他是工宣隊長,我是黑五類,他找我談話,名正言順,你抓不著他的把柄。」耿直看著妻子,聲音很冷:「我去找他,我要教訓這個臭流氓!」

  舒曼拽著耿直肩膀搖晃:「不要不要,我就是難受,哭一哭就好了,他是工宣隊,不會幹什麼壞事兒的,是我不好,我太敏感,我有潔癖,沒事兒,真的沒事兒。」耿直看著妻子沾滿淚痕的臉,咬牙不語。

  第二天一早,耿直和舒曼給兩個孩子穿衣背書包,耿直道:「不要去了,我去給你請假!」舒曼收拾著孩子,茫然道:「躲得了今天也躲不過明天啊,再說我還要去找季誠,要他小心點兒,姓方的在我這裡碰壁,肯定要找他麻煩。」

  耿直聲音重一點:「季誠的事兒,我來管,你不要接近他!」

  舒曼忽地抬頭,生氣地說:「你這麼大聲音幹什麼?」

  兩個兒子左右看著父母,耿直不說話了,拍兩個兒子腦袋:「趕緊走吧!」

  倆兒子推開門奔出去,耿直不看舒曼道:「你不用怕他,你越軟他越欺負你!

  舒曼沉著臉:「我不怕他!你送孩子吧,我走了!」舒曼推門出去,耿直瞪眼:「這倔娘們!」

  舒曼獨自走著,身後小賀和幾名年輕醫護人員興沖沖地走著,路過工宣隊辦公室,舒曼腳步不由加快,門打開,舒曼的餘光看見老方走出,趕緊幾步走到前邊。

  身後小賀等興奮地叫著:「方隊長,今天參加我們小組討論吧!」

  老方「啊啊」答應著,眼睛卻盯著舒曼的背影,突然叫道:「舒曼同志!」

  舒曼快走到拐彎了,沒聽清,繼續走,小賀等吼:「舒曼!方隊長叫你呢!」

  舒曼一驚,趕緊停下,回身看老方,滿臉緊張,一旁小賀等瞪著眼,想看熱鬧,老方看一眼小賀等,淡然:「你們先去開會,我找舒曼瞭解一下情況。」

  小賀等氣哼哼地走開,舒曼怔怔地看著老方,老方一本正經:「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有些情況需要跟你核實一下!」

  舒曼流露出驚恐的眼神。辦公室裡並不只老方一人,又是白天,舒曼多少有點安全感,表情不那麼緊張了,老方看一眼舒曼的表情,冷笑一下,一名工人將一遝厚厚的材料放到桌上,對老方說:「方隊長,季誠材料都在這裡了。」

  老方點頭,舒曼看著那堆黑材料,愣住。那些工宣隊員都出去了,最後出去的那個還小心地帶上門,屋裡忽然間只剩下舒曼和老方兩個人。老方現在眼神陰冷,舒曼看著老方,越來越緊張,站著一動不動。老方拍著桌上季誠的黑材料,冷冷道:「這些都是季誠的材料,我們的人很辛苦,整了一個多月,但有些關鍵地方還是不清楚,所以請你來協助,一定要把這個大特務身後的特務組織挖出來!」

  舒曼脫口而出:「季誠不是特務!他是被冤枉的!」

  老方:「你怎麼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你跟他究竟什麼關係?」

  舒曼臉色蒼白著:「同學!同事!醫院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關係很正常,你們沒必要在這上面做文章!」

  老方起身,在舒曼身邊溜溜達達,冷冷道:「那你說我們應該在什麼上面做文章呢?」

  舒曼哆嗦著:「請你尊重人,你懂不懂,尊重人!!」

  老方一屁股坐到桌上,居高臨下看著舒曼,冷笑道:「你要我怎麼尊重你,像他這樣?」老方敲著季誠的黑材料:「你喜歡這種調查,是吧?」

  舒曼不能再承受,她轉身要走。老方跳下桌子,走到門口堵住去路,冷冷道:「問題沒搞清楚,你不能走!」

  舒曼急了,瞪著老方:「你不是在談問題,你是在羞辱人!」

  老方頓時沉下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舒曼膽怯,不敢再說話,眼淚止不住流出。

  老方語氣嚴厲地:「你剛才的話不僅是污蔑我,也是在攻擊破壞工宣隊工作,你知道嗎?」

  舒曼:「我沒有。」聲音在顫抖,「求你放我走吧,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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