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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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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什麼,只不過我聽說他家裡的老父親生了病,『這麼巧』辦事處又調整了分配制度,他的獎金和提成都要在年後才能發放。以他對我的不屑,想也知道他絕對不會開誠佈公來求我。」 「現在還額外贈送了一個陳舟,一舉兩得,簡直再划算不過了吧。」 「你和我不是一對,簡直就天理不容!」池澄笑得坦蕩無比。 旬旬想起陳舟,一聲歎息之餘也有些脊背生涼,若當初她一時糊塗,在孫一帆的發貨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當如何? 池澄見她猶疑,安慰道:「你不用替她操心,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人總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旬旬說:「她不是愚蠢,只不過是太愛孫一帆。」 「不蠢嗎?旬旬,換做是你,你會為一個男人奮不顧身做傻事嗎?」他已替她做出回答,「你不會!看,這是我喜歡你的地方,也是我討厭你的地方。」 他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做完了節前大掃除,大家就可以過個安穩年了。」說完,他湊過去笑嘻嘻地抓起旬旬的手,那親昵自然無比,「你說外面那些偷偷看我們的人在想什麼?」 旬旬一慌,想撤手時便明白已沒有那個必要了,因為好奇的人們心中已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沒有想到自己和池澄的關係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暴露在其他人面前。自進入堯開以來,雖然兩人暗裡始終沒斷過千絲萬縷的關係,但除了周瑞生外,其餘的同事從未看出任何端倪,其中甚至包括孫一帆。這裡面除去兩人都善於偽裝的緣故,還有很大一部分得益於人們從未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池澄這種人,只要他藏起孔雀的屁股,亮出漂亮的尾羽,很難不引人關注。但實際上無論是客戶還是同事的群體中,真正對他有實質企圖的異性少之又少。 長在樹頂的蘋果,即使它再紅豔誘人,一般人很少對它動腦筋。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把秤,爬上去的成本太高,成功的概率又低,他們更願意選擇那些伸長手或跳一跳就夠得著的,味道其實也還不錯。最紅的蘋果最好就讓它高高掛在枝頭,可如果它不小心從枝頭掉落,砸中的是牛頓也就罷了,誰能相信它敲醒的只是那個樹下打盹的蔫蔫少婦? 「你想幹什麼?」旬旬既不安,又有些難為情。 池澄說道:「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要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怕別人都覺得是你舉報了陳舟和孫一帆,不用擔心,因為遲早他們都會這麼認為,還不如痛快一點。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的關係,你也沒那麼容易對我始亂終棄。」 旬旬咬牙道:「你對我太好了。」 「我一定會繼續努力。」池澄謙虛地回道。「好了,讓我們再熬完這刺激的一天。」 「別走。我還沒問呢,你第一次見到我到底是什麼時候?」 池澄嘴角上揚,說:「你剛才已經問了我很多,今天的額度早就用完。」 看到旬旬面露氣惱,他心情大好。 「別急,明天上了山我就告訴你。」 谷陽山森林公園坐落在市區一百八十公里外,是本地小有名氣的風景勝地,歷史上便曾以道教文化揚名。雖然獨攬勝景,一年四季「春花夏雲秋葉冬雪」堪稱四絕,可因其山勢延綿,高且險峻,路如羊腸,讓無數人望山興歎,多年來遊人罕至,除了山上村寨裡的原住民,只有少部分攝影發燒友、背包客或虔誠的信徒敢於冒險登山。其旅遊資源被開發只是近幾年的事,自從主峰頂上修建了一座設施奢華齊備的養身度假山莊,山上的路也隨之開通,觀光客才逐漸多了起來,許多景點陸陸續續被發掘,不少人慕名而來,將山上的風光靈氣視作滌蕩城市煩囂的良藥。 旬旬雖然自小就知道這座山的存在,卻從未來過,以她的性格,自然是尋常的平凡人世間更能給她充足的安全感。可池澄鐵了心也要帶她上山,說要找個特別的地方和她度過一個難忘的春節。 從猶豫到被說服對於他們兩人來說都是個艱難的過程。春節作為中國人一年到頭的大日子,旬旬離了婚,但總還有個親媽,就算鬧了彆扭,大過年的總不好置之不理。她原打算除夕回去和豔麗姐吃頓團圓飯,如果池澄願意,也可以同往。回去之前,旬旬再次給豔麗姐打了個電話,這次豔麗姐沒有再絮叨,熱情地讓她一定要把池澄帶回來,然而當旬旬一提到她向池澄借錢的原因,沒說幾句,母女倆就再次在電話裡鬧翻。再加上豔麗姐滿懷期待地說除夕夜周瑞生會露一手,做幾道拿手好菜,旬旬更徹底打消了「團圓」的念頭。別人都是「團圓」的,孤家寡人只有她自己罷了。 豔麗姐那邊暫時是回不去了,旬旬心裡難免有些失落,池澄卻高興不已,用他的話說,他也是有家不能回,同是天涯淪落人,旬旬一開始就應該放棄掙扎,老老實實隨他上山去。 山上會有什麼,旬旬渾然未知,不過她能夠確定的是,她若是不答應,池澄的死纏爛打絕不會休止。而且,對於他始終未鬆口的那個迷,她也將繼續蒙在鼓裡。她和池澄到了這一步,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據負責安排上山事宜的周瑞生說,這個季節的谷陽山是賞霧凇的最好時節,對於終年生活在濕熱環境中的南方人來說極為難得,而山上的接待能力有限,好的酒店客房緊俏,若不是他神通廣大,恐怕難以在短時間裡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 除夕的前一天,旬旬坐在了開往谷陽山的車上,身旁是一看即知心情頗佳的池澄。周瑞生自告奮勇要送他們,到了山腳下的景區大門,旬旬遠眺如長蛇般的環山路,不顧周瑞生如何吹噓他多年的車齡,堅持換了景區當地的司機來跑接下來的路程。如此一來,周瑞生也沒了上山的必要,池澄讓他將車留在停車坪便可乘坐當日旅行車返回市區。 要說這日的天氣並非出遊的上佳選擇,冷風中夾雜著延綿不絕的細雨。從山腳到目的地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裡,旬旬感覺自己頭頂的白髮又悄然添了好幾根,路邊豎立的警示牌上刷著她見過最誠實的標語——「山高、路窄、坡陡、彎急」。常常一邊是懸崖,另一邊是峭壁,第一次來的人完全無法預想下一個彎會拐向哪裡,好幾次的顛簸後座的人被彈得撞到了頭,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山路上每年出現的翻車事故都不在少數,更令旬旬深感選擇本地司機無比正確。 池澄滿不在乎地笑話著旬旬的膽小,他起初還頗為享受她的緊張,因為每當出現急彎和險道時,旬旬就會情不自禁揪住他的衣服,直到被她的手指掐到了肉裡,才又是笑又是喊痛。 「喂,你輕點。不要借機占我便宜!」他嘴上不吃虧,卻借著一次次的急轉彎將她摟得越來越緊。 旬旬明知他險惡用心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暗地裡腹誹,說不定這就是他死活要哄她山上的目的,早知道他不會安什麼好心。 當他們經歷九轉十八彎終於到達目的地,旬旬推開車門,淩厲的山風打在面門上,鑽進衣服的每個縫隙裡,她整個人好像成了一根速凍的胡蘿蔔。 池澄搓著手把行李交給了度假山莊迎出來的門童,笑嘻嘻地問她:「這下你覺得夠冷了嗎?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因為半夜睡覺的時候更冷。」這時旬旬才痛定思痛,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男人低俗而堅韌的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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