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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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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澄見她雖沒好臉色,但已不復之前的疏離,心中也放下了大石。見她低著頭,借了閱讀燈的光線,飛快地拔掉了她頭頂的一根白髮。 「嘶……」旬旬朝他怒目而視。 他看了一眼那頭髮,笑著說:「是黑色的,我看錯了。」 旬旬從十幾歲開始,頭頂偶爾會長出幾根白髮,每當思慮過甚的時期尤其如此。她知道池澄說拔錯了只是哄她開心,從他手裡搶過來,扔到車窗外,說道:「拔什麼,說不定過不了多少年我就滿頭花白了。」 池澄滿不在乎地說:「那我就慢慢拔,冒一根,拔一根,直到把你變成禿頭老太太,日子長著呢。」 旬旬不說話,竟然真有那麼一霎,她仿佛看到了他描述的黃昏,禁不住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時,兩人座椅的間隙忽然冒出一張痛苦的臉。 被遺忘了許久的曾毓半夢半醒道:「既然日子還有那麼長,麻煩現在先抽出一點點時間先把我弄回家。」 第二十六章 舟墜帆沉 第二天,旬旬照例是在路口下車,比池澄稍晚一些到達公司。剛推開玻璃門,她立刻就嗅到了幾分不尋常的氣息。大多數已到的同事都保持站立觀望的姿態,他們視線的焦點正是孫一帆的辦公室,那裡有兩個穿著制服的公安幹警,正在與恭敬陪侍一旁的周瑞生對話。 旬旬走進財務辦公室,難掩震驚。裡面只有她和老王兩人。不等她開口詢問,老王已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公司出事你聽說了吧。都在傳孫經理私下倒賣公司藥品,他發到吉順的幾批貨都到了他自己手裡,經銷商壓根就不知情。這下好,被人捅了出來,都報案了,據說是筆不小的數目,保不准要坐牢的。」 「他人呢?」旬旬問。 「被另外兩個穿制服的帶走了,你知道另外兩個留下來是要幹什麼嗎?」 不需旬旬費神去猜,她很快收穫了答案。就在說話間,一手拎著牛奶三明治的陳舟剛出現在公司門口,那兩個員警便在周瑞生的指認下迎了上去,說是要把她請回去「協助調查」。 這一下,公司裡更是炸開了鍋,同事們都在相互低語議論著。 在被帶走之前,陳舟被要求回到她所在辦公室整理相關材料。旬旬和老王作為本部門人員,也在兩名員警的監督下配合工作。 陳舟此時臉色灰敗,但並無多少恐慌和意外,她把一疊紙質檔往檔案袋裡塞,簡單的動作,卻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有幾頁紙從檔案袋邊緣飄落在地。 離她最近的旬旬忙替她蹲下去撿,陳舟也彎下了腰。 這一幕,多麼像旬旬初來報到時的場景,只是當中的滋味早已不同。 陳舟沒有接受旬旬的好意,自己撿起了那幾頁文檔。 「你安心看笑話吧,我用不著任何人的同情。」時至今日,她的剛強性子依舊沒變。 共事以來,旬旬和陳舟雖無私交,但相處一直不錯,看到曾經在一個辦公室裡朝夕相處的人落到如此下場,旬旬也不由得心有戚戚然。 「你明知道他只是利用你。」 陳舟從事財務工作多年,她對其中要害的瞭解程度不比任何行家少,沒有人可以騙得了她,只有她自己可以。 她朝身旁的旬旬自嘲道:「俗話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和他不過是把自己最多且最無用的東西拿來和對方交換,也談不上利用。」 陳舟最多的是什麼,做不完的工作。而孫一帆呢,他最不缺的就是感情。 旬旬低聲問道:「值得嗎?」 陳舟的東西收拾停當,盡所能地朝旬旬擠出個笑容,「這一次他和我的名字終於寫在了一起。」 旬旬想起那句「沉舟側畔千帆過」,倒也是,如今孫一帆不再是陳舟身畔過路的一葉輕帆,她付出所有來跟隨他的風向,如今舟墜帆沉,從今後,每個提到他過往的人都不會忘了她的名字。在某種形式上,她完成了自己渴望的擁有。 員警離開後,辦公室裡的人依然沒能從震驚、亢奮或心有餘悸中回過神來,誰也沒有想到春節長假的最後一天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周瑞生不知道和誰在大聲說道「我早就覺得他不懷好意,像這種吃裡扒外,對公司不忠誠的人遲早都沒好下場!」 其餘的人依舊竊竊私語,直到池澄從辦公室走出來,他們才假裝回到崗位上,低頭各幹各的事。 他一路穿過辦公室中央,進到只剩下兩個人,且亂成一團的財務部,起初只是不說話,面無表情地左看看右看看,看得裡外的人心裡都惴惴不安。 老王畢竟是有些年紀閱歷的人,起初他只顧埋頭收拾,忽而好像領悟到了什麼,嘴裡叨叨著,找了個理由撤出了財務室。 旬旬也不知道池澄是什麼意思,只見他靠坐在原本屬於陳舟的辦公桌上朝她開心地笑。 「我沒有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這下你放心了?」他道。 然而旬旬的百味交集又豈是「放心」兩個字可以概括的。 她見四下無人,保持著手頭上的忙碌,嘴裡低聲道:「原來你早知道會有今天,這才是你樂意看到的。」 「難道我不該表現出高興,我為我爸和他老婆同時清理出一個蛀蟲和一個內應,大家都應該熱烈鼓掌。」 「為什麼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 池澄做出失望的表情。「我以為你今天會問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麼時候。不過既然你問了,我答應過一定不會瞞你。」他像個小孩子炫耀自己心愛的作品,「為什麼不等到這個時候?姓孫的雖不是第一次那麼幹了,但憑那些零零散散的出貨量,我費那功夫幹什麼?報到總部,讓上面訓他幾句又保下來?最多辭退了事,這有什麼用?要動手就等他幹一票大的,好歹犯罪金額夠他在裡面待上幾年,出來在這個行業裡也混不下去了。這叫打蛇打七寸,對待落水狗,就要一次讓他翻不了身!」 「你怎麼確定孫一帆在年前會幹票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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