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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三


  「當然。」祝童點點頭;「我想和您探討一下福華造船的前景。」

  「福華造船將成為一個偉大的公司,我們正在締造一座造船城,上海需要它,您也需要它。」史密斯做作的比劃著;「您不這麼認為嗎?我們之間雖然有分歧,但無礙福華造船的遠大前景。」

  「您真這麼認為?」祝童莫測高深的笑笑;「史密斯先生,一個小時後我要趕往天夜牧場。您知道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邀您見面嗎?」

  「有什麼事發生了嗎?」史密斯吃驚的問。

  沒有特別的事,祝童不會連夜趕往天夜牧場。史密斯知道,從這裡到牧場要最快也要三個小時,進入牧場也需要時間。稍一耽擱,至少在明天清晨之前,祝童不可能回到九津。

  「卡爾先生現在上海,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走嗎?」祝童反問。

  「不知道,他沒給我告別的機會。」

  「卡爾先生昨天晚上差點被暗殺,他不敢留在京都了,這就是真相。如果不相信我,你可以和他通話。」祝童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一個號碼遞給史密斯。

  「暫時不需要,您有什麼話請直說。」史密斯在白天多次試圖聯繫上卡爾,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祝童的舉動表明,卡爾如今在他的保護之下,這樣的電話還是不接為好。

  「史密斯先生,無論你我之間的分歧有多大,我們都希望福華造船能儘快簽署正式合約;對嗎?」

  「很正確,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史密斯很小心的回答。心裡開始犯嘀咕:他究竟要說什麼?

  「可是,我剛得到消息,雷曼先生正在遊說一些朋友對日本政府施壓,要求凍結這項合作。同時,雷曼先生還在謀求美國國會通過一項法案,限制類似的合作。」

  祝童還沒說完,史密斯已經忍不住站起來:「你一定是造謠,雷曼先生不會那樣做。」

  陳依頤一字一頓的說:「史密斯先生,您一定有不少朋友,從現在開始,您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求證事實的真相。明天晚上我們還在這裡,何去何從,那時候必須做出最後決斷。要說明的是,無論您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合聯船舶在福華造船佔有的股份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三,這是我們的底線。」

  「我馬上就會知道。」史密斯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求證。

  祝童端起茶杯,啜一口,對陳依頤點點頭。這樣的話還是由她來說比較好。

  十分鐘,史密斯放下手機;他已經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如果您說的事實的話,我們都有很大的麻煩。我想知道,您消息的來源可靠嗎?」

  「昨天晚上,去早田醫院試圖暗殺卡爾的兇手,是您的特別助理溫格先生。他還想殺掉我。」祝童把從溫格身上繳獲的注射器拿出來;「這裡面是一種很特別的東西,它的名字叫:茶花。史密斯先生,請您冷靜的想一想:您為什麼會突然失去支援?漢密爾頓勳爵和雷曼先生為什麼那麼早就從合聯船舶中抽身?還有這次談判,除了你和我,還有別人的心思在談判桌上嗎?如果我說的是事實,誰的損失更大?」

  史密斯很清楚「茶花」是什麼,他注視著那枚小小的注射器。

  祝童的話提醒了史密斯,最近的情況確實不怎麼對頭。雷曼先生和漢密爾頓勳爵比他高出一個層次,他們不會看不到福華造船的前景,以及簽約後所能得到的巨額回報。沒有特別的原因,他們不可能放棄那唾手可得的利益。

  「我能和卡爾談談嗎?一直以來,我都把他當成父親。」史密斯看著桌上的手機。

  十分鐘之前,他還拒絕接觸這只手機,拒絕和卡爾通話。現在,他需要聽聽老前輩的意見。

  祝童再次撥通號碼,遞給史密斯前叮囑道:「通話要注意,這只電話沒有加密。溫格先生的背景,您比我清楚。」

  史密斯點點頭,接過手機開始與卡爾對話。

  兩人之間有深厚的默契,聊的都是看似不相關的話題,三分鐘後,史密斯掛斷了電話。

  「您認為,我應該怎麼做?」看到卡爾的遭遇,史密斯難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

  論地位,卡爾屬於委員會核心成員,他就更不用說了。論投入,史密斯因為貪婪,幾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入到福華造船項目上,卡爾作為發起人之一,也投入了相當的份額。如果福華造船失敗,史密斯也許要被迫宣佈破產。

  「儘快完成談判,簽署正式檔。」

  「可是,如果情況真那麼糟,我們即使簽約也毫無意義。」史密斯很沮喪。

  「今天晚上不討論具體問題」祝童看看手錶,站起來;「史密斯先生,您想必也看出來了,漢密爾頓勳爵在浪費我們大家的時間。他不是調解人,而是一個阻撓者。我估計,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月。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共同面對困難。我必須提醒您,請務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史密斯張張嘴,幾個詞彙在喉嚨中轉一圈,變成幾聲低沉的驚愕。

  「李先生,您也要保重啊。」他很快就理解了祝童的善意。

  八、濤穀夜會(下)

  「也許,我們兩個都是傻瓜。」兩雙眼睛纏繞半刻,祝童沒有看出破綻,心裡的重石放下一半。

  「比較而言,我比你更傻。被人耍了、賣了,樂滋滋的送上一大筆錢,還生怕人家不收。哈!天底下有比我更傻的傻瓜嗎?」

  「先生,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談判出問題了?」井池雪美敏感的意識到祝童說的是誰,可是她根本不敢相信。

  「談判早晚要出問題,不是現在,而是早就出問題了。有人挖了一個大大的坑,然後對我說,坑裡有榮華富貴錦繡前程。我啊,傻乎乎就跳下去了。不只是自己跳,還拉著好幾個朋友同時跳。現在,人家準備填土活埋我們,可是,挖土的工錢,還要我來出。瞧,我就是這樣的傻瓜。雪美小姐,您真是瞎了眼,竟然會看上一個天字型大小傻瓜。」祝童充滿自嘲的語氣,使井池雪美感受到強大的擠壓感。這些話,如一塊巨石砸進她的心海,濺起巨浪滔滔。

  「您是說,雪美的乾媽在騙你?」

  「我更想知道,雪美是否知道?對於合聯船舶或福華造船,威爾遜夫人有過什麼暗示嗎?」

  「在她的堅持下,我花大價錢為這個項目賣了一份商業保險。如果先生認有暗示的話,這應該算是吧。我當時並不同意,因為我相信先生。乾媽說,任何投資都會有風險,她是那家保險公司的股東。」井池雪美誠實的說。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我從上海回來後,乾媽就來了。」

  祝童點點頭,與來之前的判斷差不多,威爾遜夫人果然與雷曼先生是一夥的。

  「還有個問題,雪美小姐,在你的印象中,威爾遜夫人做過類似的事嗎?我指的是,放棄一大筆唾手可得的收益,換取一份婚約?」

  「我……不知道。」井池臉色微紅,可是她知道現在不是躲閃的時候;「十歲那年,父親帶我和哥哥去歐洲旅行,我在巴黎的一個聚會上第一次見到威爾遜夫人。父親和她以前就認識,可是我知道他們之間沒多少交情。也就是那次,威爾遜夫人說我是漂亮的小天使,堅持要認我為乾女兒。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一直很照顧我。父親出事後,如果沒有乾媽,我可能撐不過那段悲慘的日子。」

  祝童站起來在室內緩緩的踱步,仔細揣摩著井池雪美如今的心境,思索接下來的話該如何說。

  井池雪美安靜的坐著,似乎也在等待一個重要時刻的到來。

  「雪美小姐,我必須向你道歉。」祝童重新坐下,這次,他是半跪著,第一次在井池雪美面前低下驕傲的頭。

  「我接受先生的道歉。」井池雪美顫抖著,她已經意識到祝童接下來要說什麼。

  「請讓我把話說完。」祝童抬起來,眼裡第一次出現真誠的歉意;「雪美小姐,對不起,我愛的不是你,而是蘇葉。」

  「我知道。」井池雪美握住祝童的手,艱難的說:「可是……只要先生能留在日本,你可以每月去一次上海。希望先生在愛蘇姐姐的同時,也愛雪美。」

  「那份婚約有瑕疵,我根本就沒打算和雪美結婚。」祝童不管不顧,按照自己的心思繼續道;「所以我要對雪美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在這件事上讓雪美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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