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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老俄?」

  「俄羅斯啊,咱們石佛寺專門有人在外面找玉,西亞東亞到處跑。現在好了,交通方便,飛機火車哪裡都有,跑到天邊也費不了幾天;我們的前輩那時才叫苦,憑雙腿走世界,出門找一次玉要幾年時間,有的出去十多年回來,一樣一無所獲。」

  「神石軒當初退出江湖道,為了也是這個;那次,神石軒的尋玉人在南疆尋到一塊玉料,借助四品紅火的漕船運輸。四品紅火竟扣下那塊玉料,要我們的前輩玉女為他們雕個火神像,憑他們的作為,也配!道宗不明白其中的緣故,金佛知道卻也幫他們說話,就是那時的紅火人多勢眾,控制著江湖漕幫;但是神石軒豈會受他們的閒氣?」

  「琢玉刀斷陰陽牌,合冰攻碎菩提珠。這是什麼意思?」

  祝童奉承著玉夫人,念出老騙子臨行前交代的詩句;據說這兩句是形容那場江湖酒會的,在江湖上流傳百年,不過相信的人了了。

  陰陽牌玉菩提珠是兩件神器,據說當時道宗宗主的陰陽牌被琢玉刀削斷,金佛掌門的菩提珠也被玉女的神功冰凍碎裂。

  「這兩句太誇張了,神石軒的琢玉刀沒有那麼厲害。玉女只是以凝玉冰功給他們點教訓,神石軒不會做壞人神器的事。」

  玉夫人雙手攏在袖內,走路腳步虛浮,看去就是個鄉鎮老翁模樣:「玉女是看不貫江湖道一天比一天墮落,為了爭權奪利,互相內鬥不休;特別是四品紅火,假借官府勢力狐假虎威,似乎把江湖八派都踩在腳下,神石軒不恥與這樣的門派為伍,所以才退出江湖道。」

  祝童對那段歷史的背景一點也不瞭解,想來,當時是四品紅火最輝煌的時期。冷兵器時期,掌管漕幫,人多地盤大確實威風。

  「玉女前輩真乃女中豪傑,見識過人有敢作敢當。現在的江湖道也好不到那裡去,神石軒退出的好。」

  祝童翹指誇讚,老人臉上的皺紋笑開一朵花,引者祝童走進劉家營,推開一所小院落的門,院中有座樸實的小樓,豫南鄉下常見的那種。這樣的小樓在劉家營裡隨處可見,村子裡的人都在做玉器生意,發財的人家蓋起更豪華的高樓,玉夫人家的小樓很普通,只院子大些。

  院子裡與普通農家小院沒什麼區別,只是沒有養雞鴨禽類,屋頂有鴿棚,地面以青磚出一條曲徑,顯得更整潔。

  西窗前一株石榴樹,東側十多株青竹,院子正中是個巨大的葡萄架;夏秋之夜,這裡一定是納涼的好地方。

  「老婆子,來客人了,快泡茶。」

  「誰家公子,能讓老夫人高興成這樣?」

  屋裡迎出位半老徐娘,雖然也是普通衣飾,面部肌卻美玉般晶瑩,看得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祝童不敢相信,在如此偏僻的所在,會有這樣一位神奇的人物。

  「這是祝家公子,咱們家小三上次回來說起過的那個。」

  「千面獨狼,祝童?這次,人家是拿著你的定情信物來討債的。」

  玉夫人說話酸溜溜的,祝童心底好笑,那枚羊脂玉扇墜八成是面前這個婦人送給老騙子的。

  「又亂嚼舌頭,我二十多年沒出這個院子,你還說?也不怕祝公子笑話。」

  玉夫人嘿嘿笑笑,把扇墜遞過去,低聲道:「玩笑玩笑又無傷大雅,老婆子也值當生氣?」

  婦人這才回嗔做喜,把玉夫人推開,上下看祝童一圈:「果然好人才,天殺的,誰給孩子去那麼個難聽的名號?」

  倒茶的,是玉夫人。

  婦人拉著祝童在葡萄架下安坐,把玉扇墜緊緊握在手裡。這雙手,晶瑩潔白,如羊脂軟玉樣。

  十分鐘後祝童這才知道,原來神石軒內當家的也是女人,婦人就是當代玉女,神石軒真正的掌門人。

  玉夫人,不過是常人眼裡玉女的丈夫,在外面撐門面的。

  「藍公子還好?」

  玉女問的這句話,小騙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所謂藍公子正是自己的師父。

  老騙子一定和玉女之間有過一段情緣,也許,他很有機會稱為玉夫人。

  從祝童做的位置,可以看到堂屋裡掛的一副字:纖纖素手冰,盈盈玉佳人;趙河清水波,飛鵠輕輕點;故留神石佩,總被情人牽。

  那正是老騙子的手筆。這副字能在這裡懸掛幾十年,證明,玉夫人在家裡的地位高不到那裡去。

  羊脂玉扇墜,雕刻的是朵牽牛花。

  九、冰功(上)

  玉夫人捧上套綠玉茶具,斟上盈綠一彎清茶。

  「他是來讓我們作假玉的,老騙子的弟子與他一樣,都不是什麼善人。」玉夫人把祝童的要求說給玉女,最後總結道。

  這樣的總結,讓小騙子很不好意思,老騙子究竟和玉夫人之間的冤仇,想必與美麗的玉女有關。

  「真的嗎?」玉女探尋的看向祝童。

  「我要騙的不是常人,是江湖中人。」祝童早想好托詞;「不為錢不為利,是為了讓他們離我遠點。」

  「可憐的孩子。」玉女歎息一聲,竟不問祝童這樣的做的原因。

  「我去鎮上招呼生意。」玉夫人說走,卻沒真的要走的意思。

  玉女抬頭看一眼天色,道:「讓晨兒回來,這兩天你就不要過來了。」

  玉夫人無奈,只有拉開院門走了。

  祝童喝著茶,回答玉女的提問,她對於江湖上的事情不感興趣,對祝童為什麼來也不問,只問老騙子「藍公子」一向的生活、行蹤、經歷。

  玉女親切的問候中,祝童漸漸感受到深深的牽掛,心下唏噓:師父和她之間那段感情,一定刻骨銘心。

  于情于理於形勢,七品祝門的掌門祝藍,與神石軒玉女之間只能有牽掛,不可能有結果;老騙子不可能去做什麼玉夫人。

  當聽到祝童把老騙子逐出祝門,玉女合掌歡叫:「早該如此,孩子你做的對,做的好;我早說過,藍公子根本就不是做掌門的材料。」

  「現在說說,你為什麼要用玉騙那些江湖人?」玉女還是沒忘了詢問,祝童只好把自己與葉兒的事說出來。

  「你要退出江湖?」

  「是啊,但是他們不放過我。」

  石晨回來了,看著祝童笑笑,叫聲玉姑站在一邊。

  「孩子,這次我幫你。」玉女爽快的答應了,對石晨道:「午時開玉室,你先去準備,一會兒隨我下去。」

  石晨高興的應一聲,跑進小樓去。

  「唉。」玉女看著石晨的背影,歎息一聲。

  「前輩?」

  「叫我玉姑。」玉女慈祥的看著祝童,似乎在尋找藍公子的影子;「晨兒是下一代最用功的了,但是,她的希望很小。今天對她是個考驗,也許需要祝公子幫忙。」

  「神石軒分內外,男人主外,是要到處跑找玉的,稱為尋玉人,玉夫人就是他們的首領;女人主內,稱為琢玉人。神石軒的最高功夫是玉女冰功,只有修成這門功夫,才能成為玉女。晨兒天資有限,她很努力了,但是玉女冰功只靠努力是不行的,需要天性中有符合玉女冰功的特質。前幾天,有人推薦一個人選,我正在考慮,晨兒還不知道。」

  玉女拿出個畫框,祝童只看一眼,頭腦發張氣血上沖:精緻的工筆劃是梅葉的手筆,畫中人是葉兒。

  「她就是葉兒小姐吧?」玉女問。

  「是梅葉推薦的吧?前輩,江湖不適合女人,更不適合葉兒。」祝童憤怒的站起來。

  江湖到底是江湖,六品梅苑之所以能替代神石軒不是沒道理的。以往的歲月裡,兩個門派之間一定頗有淵源;這樣的聯繫到如今也沒斷,梅葉收葉兒為弟子不是只為自己,更多的是為神石軒挑選合適的弟子。

  祝童靜下心又一想,明白了,梅葉是要把葉兒拉進江湖,借神石軒把葉兒變成江湖中人。看來,他們一直都沒死心。

  「玉姑,她和江湖沒關係,今後也一樣。」

  兩個人對視著,祝童眼裡是冰冷的,玉女眼裡的冰氣更足。倆人都沒回答,但是都知道,兩個問題都不用回答。

  玉女眼中先閃出一絲柔情,歎息一聲:「這件事要靠緣分,如今不是以前了,沒那個女孩子能安心承受那樣的寂寞;葉兒不願意或者你不願意,這件事都成不了;孩子,我不會勉強你,也不會勉強葉兒小姐。你們倆很般配,只要你們能一直這麼幸福,我不會去打擾葉兒小姐。」

  「謝謝前輩。」祝童站起來施禮。

  「沒什麼,只要兩個人能好好過一輩子,比練成多高明的功夫都好,都好。」玉女看著手中的畫框;「不過,她真的很適合啊。祝公子,瞧她的眼睛,透徹清涼,能看透世間繁華背後的真諦。她那樣的女子世間少有,但願你們能一切如意。不過,女兒家比不得你們男子漢,自古紅顏多薄命,把這個給她帶上;女兒玉養人補命。」

  玉女遞過件小巧的玉雕,不是菩薩不是佛,是位提籃少女,拇指肚大小;玉體雪樣瑩白,入手一片清涼,仔細看去,隱隱透出一點紅芒。

  「這才是真正的獨山玉髓,女兒家帶上,能趨利避禍安養精神,滋潤容顏;算是我送你們的小玩意兒吧。」

  「女兒玉?」祝童略帶懷疑的把玉雕在手上把玩。

  「是啊,女兒玉只女兒家才能帶,男人帶上要倒楣的。」玉女微笑著把女兒玉拿回去,放進只精美的真絲繡袋:「祝公子,你們如果能長相廝守,女兒玉只會祝福你們。你是江湖浪子,今後的麻煩一定少不了。把它給蘇小姐帶上,江湖上有識貨的看到女兒玉,多少會給我們點面子。」

  石晨送上簡單的午餐,玉女在旁邊陪著吃了幾口;石晨一點一沒吃,她坐在院子裡準備著。

  午時正,玉女帶石晨在神壇前舉行個簡單的儀式後,打開西廂房下的地下室。

  空間不是很大,卻十分乾淨整潔;四壁是潔白的玉石,燈光下,北邊的青玉案上擺著十多件琢玉工具。這裡,想必就是玉女平時琢玉的所在了。

  玉女在南側石壁上按幾下,滑開道直徑不過一尺的圓孔,絲絲寒氣滲出,透骨玉寒。

  玉女對祝童說:「麻煩祝公子為我們守門,半個時辰最多一個時辰,我們就會上來。」

  祝童很想下去見識一下神秘的神石軒的玉室,但人這樣的門徑只容骨骼清秀的女人進入,他的身材是進不去的,只好點頭應道:「前輩請放心。我祝門雖然名聲不好,卻不會做小偷小摸那樣的事。」

  「誰說你偷東西了?誰怕你偷東西了?晨兒,莫要緊張,你不是一直想進去嗎?」

  玉女吟吟一笑,首先閃進壁櫥。

  石晨穿一套緊身衣,似乎有些緊張。

  「相信自己,相信命運,你是最好的。」小騙子鼓勵道。于公於私,他都希望石晨能通過玉室內神秘的考驗,成為新一代玉女。那樣,葉兒就安全了。

  石晨勉強笑一下,也消失在壁櫥內。

  厚實的木門關上,牆壁內響起幾下機關轉動的響動。

  一個時辰,相當與兩個小時。祝童在院子裡坐了至少三個小時,太陽已經偏西,壁櫥那邊還沒有任何動靜。小樓內擺設很普通,但以祝童的眼光,還是能看到兩件好東西的。

  一群鴿子落下來,祝童抓起窗臺上的高粱米,灑到葡萄架下,讓鴿子啄食。

  葉兒的電話打過來,兩人聊一會兒,祝童說鑒定會還沒結束,要晚一天,也許後天才能會去。葉兒囑咐他少喝酒,注意身體別太累了。

  她還不知道,這樣的鑒定會豈止喝酒那麼簡單?她心裡的李主任今天一天根本就沒吃飯,一直在喝酒。

  西廂房裡傳來聲音,祝童忙與葉兒道別,掛上電話走進去。

  石晨是被玉女抱出來的,渾身冰涼一點生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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