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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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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曉音就拉回思緒,把呼機重裝回包裡,勉強地點點頭!爾後,聽著她主任說:「我得看報去,今天又有金礦出事的重要新聞和評論!」 她就一激靈問:「又怎麼了?」 可她那個冷熱不均、喜怒無常的主任,已經扭著屁股,一擺一擺地往辦公室那邊去了。她就只有愣在那兒望著她的背影,一會兒思想著是不是陶金水的礦上又出大事故了,一會兒又懷疑是不是曉樂真的把金礦的婁子給捅大了,一會兒暗暗地告誡著自己別胡思亂想,一會又無法控制地唉聲歎氣!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躲避著樓道裡人們看她的異樣目光,忍受著疑慮的重重煎熬,情緒煩躁地轉身下樓。 樓外面已經放睛,可大院裡忽然起了風,風倒是不算猛,但好似打馬的皮鞭,忽顫顫總朝她臉上不軟不硬地抽。她想等會兒再走,可心裡惦著白蓮,又怕孔小妮等得煩、還想美美容……就只好帶著心中的疑慮,抻起風衣領、縮著脖子、像犯了偷竊似地、側著身體躲避著風的抽打往外走。 二十一 白蓮的情緒仍然沉溺在幾天來突發的痛苦裡,她媽從她一回到家,就開始嘮叨、嘮叨……直嘮叨得她把剛剛泛起的一點興興又消失殆盡。 從醫院出來後,白蓮一直昏昏沉沉,處於半昏睡狀態。只要她媽不在她耳邊嘮叨,她就立刻進入黑沉沉的夢鄉。 夢中的白蓮,仿佛又被她媽送回了鐵籠子,她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籠子四周……不同的是,原來的牢籠由一根根鐵棍鑄成,而現在的卻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男男女女織就。籠子的四壁也全是耳朵和眼睛,她無法躲藏,只能永遠地、呆板地蹲在籠裡,低著頭,連眼皮也不敢抬。 每當這時,她耳內總是響起葛曉音的聲音:「瞧你,白蓮,別老擺出這副模樣……人生的路很多,這條走不通有那條,那條走不通再尋另一條,莫愁後路無覓處,天下有你就有路。只要你不氣餒,什麼事都好辦!」 葛曉音勸她時,她總笑笑,立馬戴一副假面具,意欲你不要再為我擔心了,好吧,就依你!尤其講到她桌上那蓬「沙漠玫瑰」時,那種對生命的的眷戀和希望總能從她心底騰起。雖然曉音講時,她木呆呆看她。可當曉音真以為她不知「沙漠玫瑰」是個什麼玩藝地看著她、對她鬼秘地笑時,她就謔如兒時般活泛了,一個勁嬌嗔地叫起來:「你又在捉弄我、捉弄我。」而且,她的確認為曉音在捉弄她,雖然並無惡意。因為,她所謂的「沙漠玫瑰」,就是她桌上那蓬枯色的草。幹的,真真的枯萎,死掉的草。她就有點真的生氣了,曉音也突然拉了臉。她說: 「我跟你說真的呢!你以為它僅僅是那樣一蓬枯草,才不是呢,其內裡是植物動物都比不了的,你如果有它一半,我也就放心了!」可是白蓮卻仍然不信,葛曉音就叫起來:「你還不信?雖然在說明書裡它是一種針葉型的地衣,有點像松枝的形狀,但你把它整個泡在水裡,第八天它會完全復活;即使把它拿出水外,它又會漸漸幹掉,枯乾如沙。但你把它再藏個一年兩年,然後,哪一天再泡在水裡,它又會復活。」曉音怕她還不信,就證實道:「我真的做過那樣的實驗,泡在水裡的第一天,它是沒有動靜的;第二天它有一個中心,這個中心已經從裡往外稍稍地舒展,而且有一點不是顏色的綠;第三天那模糊的綠已經實實在在,松枝的綠色散發出潮濕青苔的氣味,雖然邊緣還是幹死的,但它把自己張開,已經讓我們看出它核心的綠意了;我們每天給它加清水,到了有一天,那個綠色已經漸漸延伸到它所有的手指,層層舒展開來。第八天,當我們再看那蓬地衣時,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完整的,豐潤飽滿、復活了的沙漠玫瑰。正如你白蓮,在一些普通人的眼裡,也許這些天,你就像那把地衣,並不好看,但我每天的磨牙,就是給你澆水,你難道還不能豐潤起來?還有,你也別在乎表面的好看難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旺盛的生命價值。白蓮,你懂了嗎?這時的你就是那束地衣,但過不多久,你就又是一束飽滿、豐潤的玫瑰了!」 白蓮當時雖然一聲不吭,但她被那所謂的地衣感染折服,深深地沉醉在「沙漠玫瑰」的生命航程中,她激動起來,好像她自己真就是曉音桌上那蓬『沙漠玫瑰』一樣,即使不是也能變成……那時的她心裡是既安靜又激動的,人也是安靜而激情奔湧的。她十分願意和葛曉音一直那樣坐下去,聽葛曉音的勸告,聽她不停地講那束不管天有多旱,風乾成多幹,看似死去了多久,只要一遇水,到第六天頭上,總要活過來的「沙漠玫瑰」。 可當她一閉眼,再睜開時,葛曉音忽然不見了。她糊裡糊塗地飄到家,一看見華長萬,就又神經兮兮地瘋吼瘋叫開來。因為,她感到自己已經把大半瓶安眠藥吃下,正心切地等待著睡意和死亡的來臨,而華長萬卻不管她睡、醒、死、活,只管自己受用地朝她壓來。恍惚中,她使勁把他推開,他就粗暴地又把她吊起來,她說:「我已不是人,你要奸屍嗎?」他就切齒地叫道:「你不是想賣嗎?叫你賣個夠!」且話音沒落就兇悍而過癮地幹起來……她就鼻涕眼淚地一個勁哭泣著瘋吼瘋叫……叫完,又掙扎著告訴自己、告訴她的小不點兒:「我努力了,我爭取了,我盡心了,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我永遠不會把淫雨不斷的日子變作一個溫煦而充滿陽光的下午!」說著,就又習習塌塌地哭起來! 葛曉音進來時,摟著小不點兒熟睡的她就是如此聳動著肩膀滿面淚痕的。葛曉音往醒推她,她掙扎著往裡滾滾,那樣兒仿佛她的精神已經不在,但肉體還活著,而且仍胡亂地排斥著捕獲她的獵人。葛曉音再用勁推推她,可仍沒有弄醒她,她再推,她就沒有去路……整個兒一個在海上與風浪搏擊的航海家——船翻了,人還掙扎著,但撲騰半天,終無濟於事。 葛曉音就不再推她,心想讓她把夢做完,做完了就哭夠了,哭夠了人就輕鬆了!再說, 自己心裡揣著那麼多的疑慮和擔心, 也巴不得她多睡睡……但這時候,白蓮的母親提著菜籃走了進來,她一見葛曉音就大呼小叫地去喊白蓮,白蓮就打著激靈醒轉來。 白蓮揉揉婆娑的淚眼,揪起毯子給小不點兒把露在外面的小身體蓋蓋,強打精神坐起。葛曉音說: 「你做夢了?」 白蓮點點頭。 「看你這萎靡不振的樣子,還是去小妮那裡美美容吧。」 「是呀,做女人,就應該有個女人的樣子,去吧。」白蓮母親擔心女兒的身體,也隨葛曉音去勸。 白蓮就聽話地坐起,趿了鞋到衛生間去做準備。可當她猛地抬頭看見映在鏡子裡的自己時,又蔫了。她大大地吃了一驚,因為她的面容實在太憔悴了,清瘦枯黃。不過,她這時已經堅強多了,她很快緩過勁來,而且弄不清是被看小妮的願望牽動,還是想讓自己恢復到從前,就乖巧地聽了葛曉音和她母親的勸。 畢竟是女人,不管發生了什麼,愛美還是第一位的。 然而,即使想美容,也沒那麼順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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