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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李志成說:"潘廠長,那你呢?你是怎麼想到開這樣一家福利廠、幫助殘疾人朋友就業的?"潘永鑫說:"我得的是小兒麻痹症,右腿肌肉萎縮,但我一直堅持自己走路,從不用拐杖,我撿過破爛,開過殘疾車,我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因為掙錢不多,為了節省開支,我從不沾煙酒。說來也巧,十年前的一天,我載的一個客人愁眉苦臉的,我就問他怎麼啦,他說他的塑膠廠倒閉了,想把設備賣了還債,我那時有兩萬塊積蓄,就心裡一動,叫他把設備轉給了我,我租了這個廢棄的養豬場,辦起了這家塑膠加工廠。因為買不起原材料,我和附近鄉鎮的廢品收購站聯繫好,他們收到的廢舊塑膠我都要了,清洗後打成粒子還能用。以前,我們生產兒童塑膠玩具,後來賣不動了,就改做塑膠拖鞋。殘疾人是個弱勢群體,但我們不能自暴自棄,應當自尊自立,我招收了一些聾啞和手腳有殘疾的人來我這裡上班。我們廠裡一共四十幾人,有二十個都是身有殘疾的,看到他們在我這裡工作得很開心,我感到很欣慰!鄉里和區裡知道情況後,給予我們很大的關懷和幫助,免掉了工商費和稅費,還給了我很多榮譽。可是,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把廠搞起來,一直破破爛爛、小打小鬧,沒能幫大家脫貧致富,說起來真是慚愧!"

  聽了潘廠長的一番話,李志成的心裡不是滋味,既肅然起敬,又左右為難。一個殘疾人,做著如此不平凡的事,不但自己自強不息,還幫助很多人自立,這種精神是多麼可貴!這樣一家破舊的工廠是很多人賴以生存的希望,自己怎麼忍心去打破他們的希望?但是,他們缺乏環保意識,沒有汙水處理設備,造成的污染不容忽視,如果嚴格地依法辦事,毫無疑問是要對其重罰的。然而,這家廢舊塑膠加工廠,目前也是勉強維持生存,而上馬一套汙水處理設備和空氣淨化裝置,沒有一百多萬是辦不來的,他們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結果只能是倒閉!倘若工廠停產或倒閉,廠裡四十幾號工人將失去收入來源,特別是那二十個殘疾員工,生活將更加困難!潘廠長助人為樂的心願,也將化為泡影!李志成苦苦思索:怎麼辦?

  李志成和姚大林鑽進車子,離開了永鑫廢舊塑膠加工廠。姚大林笑道:"李局長,我原以為您是個激進的環保主義者,堅持原則,不徇私情,沒想到您還俠骨柔腸!面對這麼嚴重的三廢污染,面對那些自強不息的殘疾人,您也束手無策了嗎?"李志成點點頭,又搖搖頭。姚大林說:"李局長,您既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呀?"李志成說:"我現在是有點兒為難,但不是就不處罰了,我們還是要依法辦事!只不過,我在想,執法不僅是監督和處罰,還應該包含更多的內容!現在讓我憂慮的,不是如何來執法,而是如何使他們避免失業、能夠繼續自食其力地生活。"

  他們的車才開出一百多米,舉報者孫鳳明給李志成打來電話,孫鳳明不滿地說:"你們查來查去,什麼都沒罰就走了,你們這叫執法嗎?是不是得了潘永鑫的什麼好處?"李志成有點兒奇怪,這個人怎麼像電影裡的特務似的,好像在跟蹤我們的行動,我們剛從廠裡出來,他怎麼就知道我們沒處罰呢?李志成解釋說:"誰說不處罰了?我們只是回局裡討論,我們歡迎群眾的監督,但你不能憑空猜測吧。"孫鳳明說:"那好,我看你們怎麼來處罰他!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可別當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李志成掛了電話,姚大林說:"我怎麼覺得那個舉報人似乎跟潘廠長有仇啊,像只蒼蠅似的,死叮著不放。"李志成說:"蒼蠅不叮無縫之蛋,他是抓著了潘廠長的短處,這對我們的執法也是一個考驗,偷懶就沒法交待了!"

  車子在快速開往靈湖市的路上,李志成在想著永鑫廢舊塑膠加工廠的事。車子快進靈湖城區時,李志成的手機響了,電話是監察支隊的隊長劉鳴打來的,劉鳴在電話裡焦急地說:"李局長,您在哪兒?神華造紙廠出事了!"李志成問:"我們在回來的路上,出什麼事了?"劉鳴說:"我在神華造紙廠,他們的兩名工人在清理沉澱池的污泥時,暈倒在池裡,人已經送醫院搶救了!市領導要我們環保局馬上派人去現場,吳局長的電話我不知道,您也不在局裡,我就先去了!"李志成說:"好,你通知監測中心去幾個人,我們馬上就到!"

  8.中途生變

  小劉把車停在了龍溪村的路口,吳鐵良和田佳從車裡出來,站在路邊向四周眺望。路兩頭坐落著兩個村莊,距離西邊的村莊不遠,有一個很大的水塘,水塘附近,是用圍牆圈起來的廠房。近了看,本應一尺多高的麥子,不過五六寸長,靠近廠房的那幾塊田裡,麥子呈現大片的枯黃,不遠處的油菜花,也很矮很瘦,花也很少,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深呼吸一下,會嗅到夾雜在風裡的異味,喉嚨也感到有點兒疼。

  田佳掠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歎息道:"一個美麗的村莊,讓一家農藥廠給毀了容,多可惜啊!"小劉在一邊感歎道:"就像一個清秀的少女,被無情地玷污了!"田佳回頭看他,有點兒驚奇的表情:"小劉,不錯呀,會吟詩了?"小劉笑道:"此情此景,我是有感而發嘛!"吳鐵良一揮手說:"抒情救不了村民,走吧,我們進村去!"田佳一邊走一邊說:"吳局長,您剛才那一揮,使我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吳鐵良笑道:"這首詩意境很美,就是有點兒傷感。"田佳高興地說:"吳局長,您也喜歡徐志摩的詩?太好了,我終於在環保局找到有共同語言的人了!"小劉潑冷水似的說:"吳局長不是說了嗎,詩太傷感,他不喜歡!"田佳沖小劉扮了個鬼臉:"反正我喜歡!"

  到了村子裡,感覺很冷清,許多人家的門都關著,沒看見幾個人影。吳鐵良有點兒奇怪:不是說好下午在村裡等我們嗎?薑福貴他們人呢?怎麼都不在家?送他們的車不是早就回到局裡了嗎?他們會去哪兒呢?

  曾經有一句俗話很流行,叫"小康不小康,關鍵看住房",從這點來看,龍溪村的人還不富裕,住樓房的人家屈指可數,大多是些平房,而且平房也很舊。當他們經過一戶人家時,發現有個四十多歲的婦女,還有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他們正在籬笆院裡面曬太陽,老頭閉著眼睛,靠在輪椅上,婦女在給他按摩腹部。吳鐵良對田佳說:"我們進去問問。"

  他們走進院子,那婦女見來了三個陌生人,有點兒緊張。田佳上前問道:"大姐,我們想問一下,村子裡的人都到哪去了?"婦女停住了手,看了看他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吳鐵良說:"您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薑福貴的朋友,找他有點兒事,請問他家住哪?"婦女瞅了吳鐵良一眼,還是沒放鬆警惕,說:"你們不是他朋友嗎?怎麼不認識他家?"吳鐵良說:"我們第一次來,是專程來看他的,請您告訴我們好嗎?"婦女又把他們打量了一番,說:"你們不像是本地人,你們是哪的?"田佳說:"我們是環保局的,來村裡瞭解點兒情況。"婦女說:"環保局的?前幾天不是來過了嗎?聽說拍拍屁股就走了,你們今天又來幹啥呢?"田佳說:"我們是靈湖市環保局的,上次來的人是靈陽縣的,不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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