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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陳偉強嗯了一聲,起身,有意無意中,向平鶴松這邊看了一眼。平鶴松見他往洗手間方向去了,便跟了過去。一進門,見陳偉強雙手環抱,正對著門含笑而立。平鶴松小解完了,他還是站著,只是轉了身,還是對著他。平鶴松迎了上去,說:"兄弟,跟你借個話。"

  陳偉強說:"阿城告訴你的吧。"不待平鶴松回答,又說:"剛才那人他在附近擺攤賣羊肉串的,我沒見過他進這個酒吧--我是這個酒吧的合夥人,而且,這是他的擺攤時間。"

  平鶴松說:"我只想問你些事。"

  "該說的都說了。"

  "我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長什麼樣。"

  "所有的話想必阿城已經轉告了。我不認識他,這是我唯一能告訴你的。"

  "真不說?"

  "到此為止。"

  平鶴松說那只能對不住了,左手五指如鉤,劈頭蓋臉地伸向他面門,陳偉強仰面退了一步。平鶴鬆緊貼而上,出的右手比此前更快,陳偉強待要招架,五指已罩著他的天靈蓋,只覺五指硬如鐵,要鑲到他腦袋裡似的。

  他漲紅了臉,說:"我……我,真--不知道!"他費了千辛萬苦說出幾個字,眼珠子往上瞟著平鶴松,只覺得眼眶都要爆裂了。

  平鶴松不為所動,說:"長什麼樣?"

  "不--知--道!"

  平鶴松又加了一成力,卻聞門外響起敲門聲。他喝了一聲,突然撒了手,陳偉強頭頂的千鈞之力倏地抽去,只覺渾身一松,人都要彈起來了,未等他站穩,平鶴松抓住他雙臂,一舉,再雙手一錯,陳偉強啊了一聲,胳膊已脫了臼。平鶴松一放手,他的兩條胳膊軟綿綿地垂下來了。

  --門也被撞開了,沖進來兩條漢子。

  見陳偉強垂著脫臼的雙臂,而平鶴松一手搭著他的肩膀,一個漢子心急,直沖過來,平鶴鬆手稍使勁,陳偉強不禁輕哼了一聲。那漢子立刻刹了步,再看陳偉強,剛才的劇痛使他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兩人互打了個眼色,向平鶴松圍攏過來,一前一後兜著他。

  平鶴松不容他們動手,右手方才還垂在腰間,在兩人交換眼色準備攻擊時,他出手了。右手疾伸,鉗住面前人的下巴,一扭,接著鬆手曲肘後擊,一記肘錘頂在後面偷襲者的小腹,趁他彎腰,又順勢反箍他的脖子。前面那漢子見同伴吃虧,倒也不是孬種,不顧下巴脫臼,又飛起一腳,平鶴松身形不動,輕描淡寫地抬腿,膝蓋正頂在他膝彎內側,漢子立馬僕倒在地。

  不足五秒鐘,平鶴松用一手一腿讓兩條壯漢一敗塗地。他繼續扣著陳偉強的肩膀,說:"現在該說了吧?"

  陳偉強緩過一點氣來,說:"他穿黑衣--這是唯一沒跟阿城說過的了,其他的,真沒有了。"

  "一身黑衣?"

  突然,門外傳來嘿嘿兩聲冷笑,平鶴松一凜,箭步跨到門口,門外已沒了人影。平鶴松直追出大門仍是一無所獲。他直搖頭,想當年,他的啟動能輕而易舉地連抓兩隻分頭跑的野兔,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可以狂奔一千米而心跳頻率只每分鐘加快五下。可這個人,卻讓他連個照面都打不著。

  平鶴松返回,見洗手間邊上鎖的後門開了,鎖被撬了,外面一片漆黑,是條無燈無人的小胡同。他頗有些懊惱,追錯方向了,同時也有些安慰,對手並沒有那麼強。

  陳偉強一行從洗手間出來,平鶴松問:"是不是他?"

  "笑聲有點像。"

  平鶴松點點頭,說:"真得罪了,改天登門謝罪。"不由分說,抓住他的手臂一扭一送,把他的雙臂關節都複了位,接著把另一人的下巴安上。

  他離開了酒吧。沒有叫車,在路燈下走著。黑衣人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自己的行蹤竟是被人盯著的。平鶴松歎了口氣,站住。

  阿城站在街邊,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清瘦的影子顯得冷冷清清。"我告訴過你,不會有結果的。走吧,喝兩杯。"

  平鶴松點點頭,說:"今天,我也喝酒。"

  他很多年沒喝酒了,但酒量還在,他是天生的酒罈。

  六

  海衲十五年慶典的當天,代和平回來了。他下飛機已是下午兩點半,上午的建材生產基地的奠基儀式應該結束,正是海衲大廈的慶典拉開序幕的時候了。他料定今天有一場好戲,他就是這麼自信。自信並不全是好事,這正是他兩大毛病中的一個。

  他走出機場,一輛計程車開到了他的面前。司機很熱情,說:"老闆,去哪?"

  代和平說我不是老闆。可司機不會管他是不是老闆,只要你坐了車,管你是民工還是老闆還是高官,車錢總得給的,這道理他很懂。所以司機又說:"上車吧,你要去哪兒,管到!"

  坐出租不管到的,還叫計程車嗎?"我不上了。"代和平說,"看你不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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