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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劉作竣抬頭看了看天,說是變天的時候了,然後一頭鑽進車裡,出發。一隊車悄無聲息地出了門,沒拉警笛,四散在街道的夜色裡。 當時,沄城上空拖拽著成片成片的烏雲,雲層間,依稀可辨閃電的蠢蠢欲動。 夜色中的沄江一如既往地流淌,江面波光粼粼,映射著城市五彩的燈火和黯淡的月色。六月的天,有了些暑氣,江濱行人三三兩兩。情侶牽著手挨著江邊的護欄走著,在草地上或坐或躺,互相依偎。連馬路上的車來車往也是閒適的。 在城市的另一端,一排車頭上標著王朝車隊的貨車,慢悠悠晃出市區,上了高速後卻踩足了油門,掐著限速一路狂奔。出沄城後的第一個收費站,車隊減速了,第一輛車交了費,司機看了看車前,說:"麻煩,通行。"收費員沒理會,他又重複了。 收費員抬眼看看他,說:"檢查。" 司機這才從後視鏡看到路上出現了幾輛警車,一批輯私員警挨著個地查貨和證件。他有些手足無措,找到了手機,正要撥號,有人敲車窗。他回頭,一道閃電不期而至,閃亮了雨夜下員警的臉,臉上的水滴反著光。 他晃了個神兒,手機掉到座位底下了。 閃電之後是陣陣驚雷,暴雨隨之自空中一路傾瀉而下,如濃郁如墨的血滴在天際中彌漫開來,把天空鋪陳為一片黑幕,月亮被遮住了,夜空下的城市也模糊了。街頭的人群四散奔走,只一會兒,路面上處處是水的溪溝,雨落在路面上,仿佛一張乾淨的臉上長出的成片的麻子。 大雨劈里啪啦敲打著城市裸露的一切,包括江濱的一棟別墅外停著的兩輛車,有人從一輛車上下來,鑽進另一輛車裡。 "四個點都收網了,無一落空,都是王朝車隊,加上還在倉庫的,初步估計有錦綸四百噸,氨綸兩百噸,價值約在兩千萬左右。"來人把今晚行動所獲向劉作竣簡要地彙報了。 劉作竣手指有韻律地叩著膝蓋,腳踏著號子。過一會兒,他拿起雨衣,說咱們會於樹先去。 "剛傳過來的消息,於樹先沒在家,在他老婆朱天慧名下的那棟新別墅裡。" 剛打開車門的手僵在那裡,劉作竣回頭看了看彙報的人,又望瞭望那棟沒有燈光的別墅。他關上門,說:"掉頭。" 幾道微弱的閃電,草草勾勒出街道的輪廓,僅是短短幾秒鐘,影像又消失了。路上不見人影,只有人行道低窪水灘閃爍著的街燈倒影,以及下水道裡的惡臭在黑夜中恣意蔓延。 車終於又停在了一棟別墅外,大家肅然待命,劉作竣懶洋洋地躺著,說:"難道讓我這個領導親自去請他出來不成?我留著精神待會兒對付他。" 一行四人,下車披了雨衣到了門前,摁門鈴,門自動開了。一會兒,劉作竣透過車窗和瓢潑的雨霧,看到他們帶著一個瘦小的男人出來了,身後緊跟著一個女的,冒著雨,一直跟到門口。 男的站住了,回頭說:"天慧,回去吧,我很快就回來。" 朱天慧依著院門,濕透的頭髮睡衣緊貼著她的身體。 於樹先站著,遠遠地勸她,員警竟很仁慈地沒有為難他。後來,於樹先自己明白了,勸多久也沒用,他站著,她就會跟他站著。想到這裡,他轉身跟員警走了。朱天慧挪了兩步,停了,遠遠地看著他上車。 劉作竣目睹此景,歎了口氣。 雨終於停了,天依然是那麼黑,這突如其來的大雨給沄城帶來的死寂卻揮之不去,仿佛給整個城市披上了陳年的壽衣。 大雨停而又起,起而乍停。劉作竣的辦公室是這個大雨之夜為數不多的一直亮著燈的地方。 於樹先沒有拘在臨時拘留所,也沒有在審訊室。雨後空氣清新,城市寂靜無聲,正是淩晨睡覺的好時光。劉作竣身邊沒有一個手下,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手裡夾著煙,吸一口,彈一彈煙灰,又對著嘴吹了吹,直到煙頭上看不到一絲白的煙灰,只見通紅的火苗。 於樹先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這睡覺的好時間,他並沒有錯過,真閉了眼睛打瞌睡。 是劉作竣縱容了,但他並不著急,抽出最後一支煙,吸了兩口,把煙盒扔進垃圾桶裡,仍是沉默。他又拆了一包,抽出一支來,送到他面前,說:"來一支,提提神?" 於樹先眼睛睜了一條縫,從縫裡看著他。"有幾個小時了,這是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他接過煙,讓劉作竣替他點了。吸了一口,沒過喉,嘴裡進去嘴裡出來,他不是個會抽煙的人,他緩緩地吐著嗆人的濃煙,眼睛還是眯著,說:"你在等什麼?" 劉作竣一愣,笑意從兩個嘴角一直到眉眼,似僵非僵。半天,終於說道:"等它。"他向桌上的傳真機揚了揚下巴,"等東西來了,我再收拾你。" 於樹先點點頭,說:"我打個電話。" "請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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