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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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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和媽媽聽得連連點頭。 挑了一個風和日麗好天氣的周未,可兒在縣城最大一家酒樓擺了二十圍酒席,把當年為她讀書和媽媽治病捐過款的人、以及平日裡常照顧著她們一家的左鄰右舍全部請來出席。大家未必真在乎吃這一餐飯,但想到自己多年前一次舉手之勞的善行成全了這樣一個好結果,都覺得很高興。特別是當可兒一一向他們敬酒致謝時,發覺這個傳奇人物的成功竟然有自己的一份力量在裡面,更有一種成就感。 可兒的興致很高,頻頻與眾人乾杯,來者不拒。湘雨知道她酒量有限,偷偷把白酒換成了白開水,饒是如此,可兒仍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 宴席散後,湘雨送可兒回家,剛下計程車,可兒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挺拔身影站在住宅樓前,看著她和煦微笑,她眨了眨朦朧醉眼,喃喃說:「湘雨,我好像出現了幻覺。」 湘雨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就是一個長得比帥的男人,你必要表現得這麼花癡嘛。」 見周正浩迎上前,湘雨笑吟吟:「還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真的找來了。」 周正浩伸手扶過暈乎乎的可兒,笑著回答:「正如你所說,女人是追回來的,不是等回來的,謝謝你告訴我地址。」 被風一吹,可兒的醉意散去了一些,聽見他們的對話,若有所悟:「湘雨,你出賣我?」 「是呀,是呀,」湘雨沒好氣說:「我把你給賣了,換一箱純牛奶,怎麼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可兒鬱悶,難道她僅僅只值一箱純牛奶? 「可兒交給你了,她家住一單位三樓三號房。」放心的把可兒扔給周正浩後,湘雨溜之大吉。 留下周正浩和可兒兩個人面面相覷,相對無言,氣氛顯得有點尷尬。半晌,可兒忍不住哧哧的笑起來,她醉意還沒有完全消退,白皙的臉龐上猶有淡淡紅暈,眼波如絲,盈盈泛著水光,與往日的清雅相比,別有一種嫵媚風情。 周正浩心中一動,情不自禁抬起了手,在觸及她臉龐的瞬間,手勢一滯,下落在了她的肩上,變成一個攙扶的動作,「喝多了酒最好不要吹風,上樓吧。」扶住她沿著階梯一個一個慢慢往上走,相識多年,第一次和她如此的接近,他幾乎可以聞到她髮絲間的淡淡清香,貪戀這片刻的溫情,腳步不知不覺變得輕緩,仿佛怕驚動什麼般。 雖然還有些頭暈,但可兒的意識越來越清晰,「周正浩,我――」正想掙脫他的攙扶,一陣激烈的爭執聲從樓上傳來,可兒聽出裡面夾雜有姥姥和媽媽的聲音,臉色一變,忘記了原本想做的事,由周正浩扶持著,快步跑上樓。 在自家門口,向來溫和的姥姥變得非常激動,正和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大聲爭吵:「你這畜牲,毀了我閨女一輩子,現在連可兒也不放過嗎?你滾,你快點滾,她們母女早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了。」 那男人兇狠的罵:「老不死的,老子來找女兒,你管得著嗎?」男人身邊站著一個十七八樣子的男孩,一頭染成黃色的長髮,耳朵上釘了好幾個亮鋥鋥的耳釘,衣著打扮模仿香港電影裡的古惑仔形象,他嚼著口香糖冷漠旁觀眼前的爭吵,一幅事不關已的樣子。 一瞬間,可兒的臉上佈滿了寒霜,森冷刺骨,淩厲的眼神中透出濃郁的厭惡。儘管蒼老了許多,她仍一眼認出了那個男人是鄭大偉,旁邊的古惑仔應該是他的兒子鄭勇。 姥姥畢竟年紀大了,已經氣得有些喘不過氣,秦雪蓮急切扶住母親,「媽,媽,我們回房時去,不用理這種禽獸。」 「不行,」姥姥氣喘吁吁,「可兒快回來了,那孩子好不容易才有安生日子過,我不能讓這畜牲又來拖累她。」 「老不死的,那是我閨女,沒聽過女兒不聽老子話的,你最好安份點,老子以後讓我閨女賞口飯給你吃……」 「姥姥,媽媽,我回來了。」可兒掙脫周正浩的扶持,邁著堅定沉穩的腳步,一步步走近前方的四個人。 鄭大偉一見可兒,臉上立刻堆滿笑容:「喲,可兒都長這麼大了,你這孩子,多年沒見,難道回來一趟,也不去看看爸爸和弟弟。」 可兒沒理他,對媽媽和姥姥柔聲說:「媽媽,您先陪姥姥回臥室去休息吧,姥姥,現在是午睡時間,您別忘了前幾天檢查身體時,趙叔叔交待過您一定要睡午覺。」 秦雪蓮會意,看見出現在可兒身後的周正浩,她放心了些許,拉住激動不已的母親往臥室走去,走了幾步,又擔憂的回頭看了可兒一眼,可兒給她一個篤定寬慰的笑容。 看著臥室的門合上,可兒安下心,回頭招呼站在門口的周正浩:「你進屋去坐吧,喝水自己倒,桌上有水果點心,不好意思了,我要先處理一點私事。」 周正浩點頭:「你不用為我費心,需要的時候,叫我一聲。」 鄭大偉拉上兒子鄭勇,厚著臉皮也想擠進門。 可兒「哐」一聲甩上防盜門,站在門邊冷眼看向他們父子,鄭大偉留在她記憶中的最後印象是舉著棍子兇神惡煞的樣子,而眼前這個人與記憶中的印象有了很大差別,頭髮花白,脊背佝僂,看來五年的牢獄生活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可惜品行沒有任何改善。 對於鄭大偉的近況,這幾天可兒多多少少聽來訪的人提到一些,當年,他入獄沒多久,他的老婆就提出了離婚,並把所有的錢卷跑,扔下鄭老太和鄭勇一老一少自生自滅。鄭勇讀完小學後,跟著一幫街頭混混到處偷搶拐騙,少年看守所進進出出好幾趟,現在繼續四處打混,時不時回家一趟向鄭老太和鄭大偉要錢,沒錢給就對他們拳腳相加。鄭大偉來這裡的目的,不用他多說,可兒也能猜到十有八九是為了要錢。 「可兒呀,」鄭大偉涎著笑臉:「聽說你出息了,爸爸很高興,這不,馬上帶你弟弟來看你……」 可兒不屑冷笑:「我這個人天煞孤星,據說克父,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更不可能有弟弟。」 鄭勇在一邊尖刻怪叫:「死老頭,看見沒,人家都不當你是一回事,丟人現眼呐!」 鄭大偉面色一窘,自以為是的板起臉來教訓可兒:「可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爸爸以前對你的照顧確實少了點,可你是讀過書的,百事孝為先,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些道理你不懂嗎,你媽怎麼教你的?」 看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可兒不由失聲笑,「你來我家到底是為了什麼?有話直說,別浪費我的時間。」 見到可兒的笑容,鄭大偉以為看到了希望,立刻精神百倍,「是這樣,你看你弟弟都十八歲了,沒讀書,也沒個正經事兒做,你不是在深圳當大老闆了嗎,把小勇一起帶出去吧,給他找一份工作,工資要高,嗯,可不能累著他,工作得輕鬆些,最好弄上七八個人供他使喚使喚,哦,對了,你還要給小勇買套房子,買輛車子,反正你有的是錢,就這麼一個弟弟,打死不離親骨肉呀,你可得好好照顧著,錢不給你弟弟花,難不成還便宜給外人。」他越說越起勁,眉飛色舞,紅光滿面;他身邊的鄭勇則斜吊眼角看著可兒,大有一副老子肯花你錢是給你面子的表情。 可兒耐心等他把話說完,平靜的問:「憑什麼,我的錢憑什麼要給你兒子花?」 鄭大偉愣了一下,隨即理直氣壯說:「憑我是你爸,你就得聽我的。」 「你是我爸?」可兒嘲諷的笑:「這個笑話太冷了,你照顧過我一天,還是出過一分錢養我?憑你家老太太在我剛滿百日時,差點有膠布悶死我;還是憑你在我六歲時,打得我差點殘廢:又或者,憑你把我們母女趕出門?你別忘了,早在我考上大學那一年,你用大棍把我打出門時,就已經寫了斷絕關係的聲明。實際上,從我出生那天開始,就和你沒有過任何關係,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聽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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