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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譚墨目光掠過自家兄弟。他唇邊的笑容也是意氣風發的,襯上濃眉大眼,足以讓女孩子為他心旌搖曳。

  他這麼多年都是這麼意氣風發地笑過來的,他的事業一帆風順,他舉手投足都是光彩照人。這麼優秀的男人,即使結婚時沒有感情基礎,日久天長,他的妻子也會漸漸深愛他。

  "愛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要學會享受工作和財富帶給我們的巨大滿足。你嫂嫂是個好妻子,我不認為和她過一輩子是個錯誤的選擇。阿嚴,你覺得我們過得不幸福嗎?"

  不,怎麼會有人認為譚墨過得不幸福呢?過得不幸的也只是他身邊的人。誰都看得出來譚墨是過得如魚得水的。譚墨並不打算只是和他的妻子這麼一個女人共度一輩子。譚墨在外有私宅,他的女人不斷,也有一位特別喜歡的俏佳人,被他鑄造金屋小心收藏起來了。

  他給予妻子最大的尊重就是讓她蒙在鼓裡,讓她幸福地每日一心一意地等待他,教養他們的孩子長大成人。他對妻子很溫柔,很大方,從不和她吵架,即使吵起來,他也不會做出什麼不合適的舉動。他不回家時也都不會忘記編造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對她也有感情,豪門深巷,這樣的生活稀鬆平常。

  這天晚上是每週一次譚諫嚴回譚宅吃飯的時間。桌上的菜很豐盛,都是由譚墨的妻子張羅的,味美色香。席間譚墨拐到飯廳外去接一個電話,是他的秘書打來的。譚墨的妻子在他起身出去時,手裡的筷子與桌上的碟子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然而整桌人都正專注于用餐,譚家小妹還不時講一兩個笑話,大家開懷大笑,歡聲笑語不斷。那一聲清脆的盤碟撞擊聲融入到滿室的歡笑裡,那麼微弱,連譚墨的妻子自己也很快嘴角含笑,表情平和了。

  上天賦予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敏銳的。譚墨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實際上漏洞百出。只是因為愛他,她沒有捨得把這一層薄紙捅破。

  半夏聞到他襯衣上的香水味,使勁嗅了兩下。他看著她,笑了笑,把她摟進懷裡,"談生意去的地方還不都是烏煙瘴氣的?"說完他抱住她,低頭一吻。他的吻很貪婪,動作很急切。她有點兒透不過氣來,在密不透風的擁吻下,有一股熟悉的愉悅漸漸在體內升騰。

  好半晌他才放開她。她站好,暈暈乎乎的,猛然想到廚房裡還有湯怕是要燒過了火。她的臉紅著,趕忙一把推開他,火燒火燎地沖向廚房。

  她愛他,才為他烹調美味佳餚,讓油煙沾滿了自己的手和臉,逐漸被廚房裡的柴米油鹽吞噬。她如果知道了滿腔的愛被他擲在地上,是不是會很疼?

  她從來都是好學生,謹記生命裡最初時長輩的諄諄教誨--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甘李。這是多美好的感情,怎麼偏有人捨得放棄!

  譚諫嚴看著半夏的背影,怔怔出神。他自己也知道紙包不住火,終於有一天,這把火會熊熊地燃燒,狼煙滾滾,熏得人眼睛發澀,頭腦發暈。恐怕怎麼也難以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吧!

  譚諫嚴的手裡握著一份合同。這份合同譚墨過目後都禁不住瞠目結舌,他不由得對譚諫嚴刮目相看了。

  "阿嚴,原來我們都料錯了你。你這一招走得真狠,陸鄭棋這一次可是在你這兒栽了一個大跟頭。這樣的合約,怕是他簽下去的時候手都要發抖。"

  譚諫嚴掂量著手中的合同,合同很輕,幾乎沒有分量,但卻暗示著巨大的利潤,和難以預期的收益。這甚至不是譚家的利潤,而將歸他譚諫嚴一人所有。

  買賣怎樣做才能合算?他似乎詮釋得淋漓盡致了。

  只是他做得真狠,真的狠,連自己的感情都毫不猶豫地算計了進去。就連譚墨,都禁不住要同情、憐惜那位孔小姐。譚墨搖搖頭,"你進賬幾個億的同時,只怕還扔出了一把刀。"

  譚諫嚴看著他,默不做聲。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此時在想些什麼,這樣的人大抵是可怕的。

  譚諫嚴要訂婚的消息在遠光不算是秘密。他的訂婚宴很盛大,那個蘇韻宸,需要一個風光奢華的儀式來證明自己的勝利。

  訂婚宴上,男主角表情平靜,眸光內斂。他禮數周到地招待各方來客,女主角站在他身邊,也舉止得宜,進退有度。

  "我喜歡花錢,所以拼命賺錢,我要過最好的生活。"孔半夏想,這是多麼強烈的一句暗示,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有聽懂呢?

  呵,他要訂婚了,新娘不是她!

  半夏是在桌上發現合約書的。他沒有半點兒隱瞞她,把事實赤裸裸地在她面前揭開,血淋淋得讓她無處可避。這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他不是說過"半夏,你要是哪天想嫁給我了,告訴我,我一定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來"嗎?

  她握緊了拳,狠狠地掐著手心,怔怔地站在他的書桌前,覺得周圍的景致都在搖晃。

  她努力地站穩自己的腳跟。她的腳上穿的是一雙尖頭細跟珍珠色皮鞋,鞋跟很細,很時髦,襯著筆挺的寬腳褲,很漂亮。然而這樣一雙鞋美則美矣,誰都知道走起路來並不舒服。

  身後響起細細的腳步聲,有人停下來站在她身後。她回過頭去,一眼看到那個男人。一個念頭猛然躥出來,連自己都倏然一驚--如果這時候發生地震、海嘯,天崩地裂,那他們會不會是一對淒美共赴死亡的愛侶?

  此時她願意和他生同寢,死同穴,她很願意啊!

  譚諫嚴蠕動嘴唇,眼裡沒有一點兒笑意。

  他還在說什麼呢?可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忽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周遭的景物都擺正了,原來搖晃只是她自己憑空捏造出來的,地球還是照常運轉。

  上帝沒有給她一個和他共赴死亡的機會,他們都還好好地活著,都還有未完成的人生等待著他們。

  呵,可是他活得多風光!

  "譚諫嚴,我恨你啊,恨不得你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她在心裡咒駡。

  她惡狠狠地在心裡詛咒著,臉上卻笑了起來,這笑是如此的冷!

  堅強向來是孔半夏的拿手絕活,還有什麼可以打倒她?她孔半夏這種時候不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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