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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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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唱歌,我是在戀愛。 同是過路,同做過夢,本應是一對;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後要歸去;三餐一宿,也共一雙,到底會是誰?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台下你忘,臺上我做,你想做的戲;前世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恨臺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 柔一點兒,軟一點兒,再柔軟一點兒,不用怕,只要你自己全神貫注地讓白己千嬌百媚了,就沒有人會笑你輕賤的。你,你老婆要是看到你臉上此刻的微笑一定會來擰你的耳朵;你,專心一點兒聽音樂好麼?別總是把眼睛掃在我的大腿上,你不尊重我是小事,你不可以不尊重梅姐的歌;還有你,鬼佬,省省吧,裝什麼矜持?什麼膚色種族宗教的,男人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最後是你,小男孩,你一直在躊躇著要不要把餐桌上那枝玫瑰花給我吧,你才多大,休滿十歲了麼?來嘛,我喜歡你的花,我只喜歡你的花。 我愛你們。我愛你們每一個人。你們給了我這幾分鐘的充滿欲望的微笑,我給了你們滿滿一個胸膛的溫柔。 俗塵渺渺,天意茫茫,將你共我分開, 斷腸字點點,風雨聲連連,似是故人來。 留下你或留下我,在世間上終老; 離別以前,未知當日相對那麼好。 執子之手,卻又分手,愛得有還無; 十年後雙雙,萬年後對對,只恨看不到。 掌聲是零零落落的,本來這西餐廳裡沒有多少人。那個臉上長著雀斑的小男接終於鼓足了勇氣,笨手笨腳地把攻瑰花從細頸瓶裡拿出來、可能一下子太緊張,把瓶子帶翻了,清水浸透了桌布。他媽媽跳起來,熟練地照著他的脖頸來了一下。他的臉漲得通紅,耷拉著腦袋頹喪地坐在那裡,不敢再抬頭看我。我知道,他可愛的小自尊不會允許他再來把花拿給我。於是我把麥克風隨意地丟在桌上,走到他身邊去,從他們一片狼藉的餐桌上拿起了那朵掉進蘑菇湯裡的玫瑰花,把它很珍惜地舉在胸前,那上面濃濃的奶油味直沖到了鼻子裡。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的臉,我勇敢地、小心翼翼地直視著他的眼睛,就這樣暖暖地、悲從中來地看了進去,「謝謝你的花。小帥哥。」我一邊說,一邊凝望著他的表情慢慢從錯愕變得羞澀。 Peter從後面走了上來,自然而然地,緊緊擁抱了我。我老去的故人在擁抱我。「美美,」他在我耳邊說,「嗓子沒壞太多,就是廣東話咬字沒那麼准了。可是你在臺上還是一樣的好,小騷貨。」 「Peter哥,」我輕輕地笑,「我真想你們。」 海浪在遠處沉默寡言地響著,那種浪濤聲類似呼吸,即使被人聽見也可以忽略不計。透過他的肩膀,我看見了方靖暉微醺的臉龐,他在笑,他興致勃勃地跟江薏說起了美國,說起了他那麼多年其實從來都沒有去過的紐約。他永遠不會參與和見證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時刻。我知道,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早就教會了我這個。 燈光的濃度似乎是隨著夜晚逐漸加深的,開始是橙汁,把人的身體跟眼神浸泡得越來越軟;後來變成了香檳,整個腦袋裡所有的思想部變得柔情蜜意起米;最後終於成了威士卡,人們都開始眩暈了,靈魂躍躍欲試地掙扎在出竅的邊緣。該發生的事情都會在這個搖搖欲墜的時刻發生。我們一起有些踉蹌地回房間,Peter堅持要送我們,歪歪扭扭的步子踩在地毯上一點兒響聲也沒有。鄭成功突然間在我懷裡清醒了,漆黑的眼睛像只躲在針葉林間看下雨的小松鼠。 「江薏,」我拍拍她的肩膀,「這張房卡是我們倆那個房間的。你先回去,我得下去大堂一趟,去讓他們給鄭成功抹一點兒治疹子的藥。」 「好。」江薏遲鈍地接過了房卡,以電影慢鏡頭的速度點著頭,「你去吧,快點兒回來。」 Peter和我慢慢地跨進了電梯,它就像一個潘朵拉的盒子,慢慢把江薏和方靖暉的背影關在了外面。「Peter哥,謝謝你幫我這麼大的忙。」 我慢慢地說。 「舉手之勞,別這麼見外。」他沒有表情,「但是美美,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我凝視著對面鏡子裡那個臉頰緋紅的自己。 「那好吧,」他深呼吸了一下,「攝像頭的角度都調好了,只要那個女人進到那個男人的房間,就能順利地拍到他們倆的臉。」 「她十有八九會進去的,因為我給她的根本就不是我們的房卡,是方靖暉那個房間的卡。她發現房門打不開,就會去找方靖暉,然後她就會發現她能開方靖暉的門,再然後就自然而然地進去坐坐,一開始也准是打算坐到等我回來,到後來就會巴不得我整夜不要回來,這套勾當,我熟悉得很。」我嘲諷地笑,Peter也跟著我笑,一邊笑一邊說:「美美,你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電梯門開了,我跟著他往監控室裡走,高跟鞋敲擊著大理石的聲音是最動聽的。 「你記得,待會兒玫瑰花和香檳酒的客房服務一定要掛在方靖暉的賬上,就是那個我交給你的卡號,我核對了好幾次了,不會錯的,明天結帳的時候我有辦法糊弄他簽字。」我突然想到了這個。 「再想想,還漏掉了什麼?」他深深地注視著我。 「幫我把這些錢交給那個明天早上打掃他們房間的服務生,」我輕輕地用兩個指尖夾著一張粉紅色的鈔票,「我要他們房間裡的垃圾桶,一定要原封不動地給我拿來,這很重要。」 Peter笑道:「你找不到怎麼辦?」 「不會。』我斬釘截鐵,「方靖暉一向都很小心,我瞭解的。」 他打開了那扇窄門,裡面全是小小的、黑白的螢幕。感覺像是科幻小說裡的場景。我們屏著呼吸,看到了江薏就像我預料的那樣,去敲方靖暉的門,然後,方靖暉很隨意地把她讓了進去,鏡頭完美無缺地記錄了那兩張心懷鬼胎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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