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23)_學達書庫

二十三

　　半個月後，又臨近中國的傳統節日春節了。

　　中午十一點，方軍和往常一樣來到騫州騫安實業有限公司。

　　「吳姐，這是今天的盒飯。」方軍把盒飯給公司內勤吳姐清點了一下，等吳姐簽完了字，他起身離開，準備下樓再去給其他家送飯。

　　宋洪強剛好從副經理辦公室走了出來：「方軍，真是你啊，我在屋裡聽著就像，來坐一會兒再走。」說完，他又回屋裡拿了樣東西出來。

　　「方軍，這是我以前騎摩托車的護膝，你戴著吧，我看你這個天氣整天在外邊蹬三輪也沒穿多少衣服，你可別嫌舊。」宋洪強把手裡的護膝遞給方軍。

　　方軍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這倒不是因為東西本身，而是這份關心讓他在這個冷漠的城市感到了一絲溫暖。半晌輕聲說：「強哥，謝謝了。」

　　「嗨，客氣什麼，反正我也用不上了。」宋洪強一歪頭，看見一個員工正在一邊玩電腦，便給方軍說：「對了，方軍，你來送了十幾次飯了，這個人你還不認識吧，我給你介紹介紹。」

　　方軍雖然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沒有必要認識這麼多公司的人，但在這個豪爽的大哥面前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跟著他來到那個人面前。

　　其實他也確實對這個人有些好奇，因為左川的公司只有七八個人，除了經常在外面跑業務的人，他基本每天來送飯時都會看見，而且大家知道宋洪強和他要好，對他也都很客氣，只有這個人，永遠面無表情，小小的年紀就像僵屍一樣，而且不僅和自己沒打過招呼，方軍甚至都沒見過這個人和公司裡的別人說過話。更可怕的是，他有一次路過這個人的身邊，發現這人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而且小指一看就是被砍掉的。

　　「又在練打數字啊，你還真當真了，上次我跟你開玩笑的，來給你介紹個朋友，這是我哥們兒，方軍，叫方哥。」那人抬頭看了一眼方軍，眼裡沒有任何感情，連嘴角也沒動一下就又低下頭繼續敲鍵盤。

　　宋洪強輕輕打了一下那人的腦袋：「你這孩子，老這樣。」轉過身對方軍說，「別往心裡去，他性格有點內向。他叫丁傑。」

　　方軍笑了笑，沒有說話，而且他確實也沒往心裡去，畢竟他看得出宋洪強對丁傑就像長輩對自己的孩子一樣關愛。他只是有些奇怪，為什麼這個丁傑的右手始終在敲打小鍵盤上的幾個數碼字，電腦的顯示幕上已經顯示出了滿滿的一張數字：1234567890……

　　宋洪強看出方軍的好奇，笑著說：「你不知道這孩子多強，前些日子他學習練打字，我看他手不方便，就開玩笑說他不適合打字，只適合打數字，沒想到他當了真，從那開始光練打數字，你說你光打數字有什麼用啊，又不能上銀行上班去。」宋洪強並沒有想到，他無意間讓丁傑開始練的打數字的特長，在不久後真派上了大用場。

　　送走了方軍，宋洪強準備和同事們一起吃飯。這時，左川來了公司。「洪強，抓緊吃，一會兒咱倆去郁安縣。」左川說完推門進了經理室。下午一點，騫州至郁安縣的高速公路上，一輛正在飛馳的嶄新的奧迪車內。「洪強，放點音樂吧，別睡著了。」左川對正在開車的宋洪強說。宋洪強打開了音響，問道：「川哥，這麼急著去郁安幹什麼，咱廠的轉讓手續不都辦完了嗎？」

　　左川點起一根煙，一邊抽一邊說：「快過春節了，咱去看看老朋友，廠子是轉讓完了，可咱不能人走茶涼啊，朋友該走動的還得走動。」聽到這裡，宋洪強心裡更加佩服左川的仗義。

　　「早上我去騫州百貨商場給他們買了些東西，都在後備箱裡，裡邊有兩套保暖衣，你和高燕一人一套，晚上回來下車的時候，你記著別忘了拿。」「謝謝川哥。」宋洪強高興地回答。「快過年了，本來前兩天我就打算去一趟你家裡，看看宋叔和阿姨，可這陣時間太

　　緊，可能得到年末了。最近他們身體怎麼樣？」「我爸還行，就是我媽心臟還是老毛病，得常年吃藥。川哥你不用這麼客氣，每年逢年過節的都往我家裡去。」「應該的。不過阿姨的身體你可得讓她注意著點，這病不能著急生氣的，她平常還是閑在家裡嗎？」「哪兒啊，這陣迷上炒股了，天天往交易大廳跑。」宋洪強想起自己的老母親天天像上班似地準時去交易大廳報到的樣子，無奈地笑著說。「股票這東西我看還是少碰，和賭博沒什麼區別。不過她退休在家老閑著也不好，全當解悶吧。可是你們家附近好像沒有交易大廳啊？」「誰說不是，天天得倒三次車，光路上就得一個多鐘頭，中午還來不及回來吃，老

　　在外邊買點湊和。」左川想了想說：「這樣吧，洪強，我給阿姨裝台電腦，讓她以後在家裡炒股。」「可別，川哥，這幾年你給我們家買的東西夠多的了，不能再讓你花錢了。不過你

　　說的這個辦法挺好，我過年就給她買一台，省得她天天往外跑。」「也行，我看這樣，你每年都不把在公司的分紅往外提，今年我給你提兩萬出來，剩下的折進你的股份裡，你拿這兩萬給阿姨買台好電腦，再給裝上網。」「川哥你說了算。」

　　過了一會兒，左川的手機響了起來：「麗紅啊，怎麼了？」宋洪強知道是左川的妻子王麗紅打來的電話。「是嗎？真的？……確定？」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左川異常興奮，掛斷電話後激動地對宋洪強說：「洪強，你嫂子懷孕了！」宋洪強差點來了個急刹車：「真的？！」他也對這個突來的消息感到萬分驚喜，畢竟他知道左川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盼望著有個孩子。

　　左川這幾年在生意上順風順水，可就是家裡的妻子王麗紅始終沒有懷孕。這也是左川這幾年唯一煩心的事，現在王麗紅打電話說去醫院檢查出有了身孕，自然令他欣喜若狂。

　　晚上八點，從騫陽銀行郁安縣支行信貸員劉景茂家中出來之後，天上已經飄起了雪花。「這個劉景茂，非讓在他家吃飯，還讓咱倆喝了這麼多酒，真不夠意思，下次他去騫州咱也得把他灌倒。」左川搖搖晃晃地對宋洪強說。

　　宋洪強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左川喝完酒這麼高興了，尤其是左川生意做大之後，雖然酒場不少，但他似乎總是在刻意收斂，不再像以前那樣性情張揚。所以此時看到左川的醉態，他感覺很是親切，他也明白這都是因為王麗紅在路上報來的喜訊。他自己也打心裡替左川高興，所以剛才喝酒時，兩人都超量發揮了。

　　「洪強，把鑰匙給我，我來開。」看到宋洪強準備去開車門，左川攔住了他。「還是我開吧，川哥，有點下雪了，路上滑。」「開什麼玩笑，你開就不滑？看我喝酒了是吧，你喝的不比我少。來的時候你開了

　　一路，也該歇歇了。」左川邊說邊把鑰匙從宋洪強手中抽出。很快，車子出了縣城，駛向一條沒有路燈的小路，小路的盡頭就是高速入口。「洪強，你說我要是生個兒子叫什麼名，要是生個女兒呢……」左川嘴裡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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