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企(89)_學達書庫

八十九

　　直到此時，老韓好像才剛剛發現自己曾經觸犯過法律似的，半分鐘前還眉飛色舞的滄桑老臉終於多少帶了些愧疚和尷尬。他避開吳中慍怒的眼神，低下頭，嘴唇顫抖了幾下，似乎費了好大勁，終於喉嚨裡哼哼唧唧地說："吳經理，對不起，我知道因為我一時疏忽，給公司，尤其是您，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煩，害得您親自連夜跑到千里之外來撈我，真是對不起。"

　　吳中和老韓共處十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見他真正的良心發現過。現在看他兩鬢斑白，向自己如此下作地檢討，就聯想到自己多年來闖蕩江湖，不說是千難萬險也是千辛萬苦，黑道白道都見識了幾遭，心裡不免生出幾分惆悵。

　　老韓察覺吳中沒有做進一步的明確反應，才壯起膽子重新抬起頭，信誓旦旦地說："您放心，交罰款的那一萬塊錢，我回去就馬上還給您。"

　　"什麼？老兄，有沒有搞錯，是兩萬！"吳中震驚了，狂暴地瞪大眼睛，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腦門上血管一鼓一鼓的，他首先懷疑，老韓是不是經過昨天晚上的煎熬，精神有些錯亂了。

　　"一萬吧，這還有錯！員警讓我簽字的時候，那上面明明寫的是一萬呀！"老韓迷茫地眨巴了幾下眼睛，激動地大聲聲明："我老韓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媽的，這些個狗東西，竟然敢貪污罰款，簡直比那個'哈巴狗'還有創意！"吳中強忍憤恨，手上捏著滾燙的一杯茶水，恨不得立刻就摔個粉碎。他最恨被別人拿來當傻子耍，而那個竟然是一條連狗都不如的東西！

　　"王八蛋，我去要回來！"老韓忽地一下站起來，甩動的胳膊正掃在身後走來上菜的小姑娘軟乎乎的胸部上，小姑娘嗷地尖叫一聲，恐怖地向邊上跳去。留在空中的盤子自由落體"哢嚓"摔在水泥地面上，碎成了幾片，連同裡面剛出鍋的毛蚶一齊向四周飛濺翻滾，劈劈啪啪像放鞭炮一般熱鬧。

　　老韓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又有了新的創作，看了看捂著胸部驚恐萬狀的女孩子，又扭臉看了看瞠目結舌的吳中，五秒鐘內腦子一片空白，安安靜靜毫無表情呆站在桌邊。還是吳中沉穩得多，應聲急忙站起來，兩步沖到女孩近前，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燙著沒有？是我們的錯！"

　　遠處門口靠牆的那幫服務員聽到了一連串響動，呼啦一下全蜂擁過來，圍了半個圈，看著三個主角，誰也不上前幫忙。最後還是穿著黑西裝的領班小姐，從人牆後面擠進圈內，手指點著這些貌似良家婦女的屬下，厲聲訓斥道："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拿東西收拾去！"隨即又轉身走到老韓近前，用紙巾急急地擦拭著濺在老韓身上的斑斑點點，柔聲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個女孩剛來，沒有經驗，嚇著您了吧？沒燙著吧？"

　　那個遭到性騷擾的服務員聽到領班的解釋，神色已由惶恐轉變成為了恐懼，瞅著領班愣愣地害怕。吳中注意到了，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不關你的事，別怕。"吳中拍了拍女孩的後背，轉臉向領班說，"是我們的責任，這個小姑娘沒毛病，摔壞了盤子我們賠，不要難為她。"

　　見到這個客人這麼善解人意，領班塗抹得煞白的瓜子臉上立刻就露出會心的笑模樣，豔紅嘴唇微微張開，嬌滴滴地問："二位客人是北京來的吧？"

　　"嗯！"吳中報以善意的微笑，他這才有閒心注意到，眼前這個領班妞兒長得真挺俊俏，眼角眉梢還帶著幾分招人的風塵氣。難得的是張弛有度，落落大方，比一邊傻站著的那個假正經一看就高出好幾個檔次。

　　"怪不得呢，首都來的，就是不一樣！"領班羡慕的樣子，杏核眼忽閃了幾下，俏皮地望著吳中，"您先坐吧，我回去招呼一下，讓後面再給您做一盤。"她輕快地說著，微微朝二人點了點頭，轉身就拽著服務員跑開了。吳中望著那個窈窕的黑色背影，暗自嘆服，這些東北妞的身材真是名不虛傳！這個半路摔出來的海鮮風味，當即就使他剛才震怒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拉著老韓重新坐下，見老韓還是蛤蟆似的在運氣，就半開玩笑地安慰他："老兄，看你，哪像是個有錢人的樣子，還跟個小女孩一般見識？"

　　"我跟一個小女孩治什麼氣？我就是覺得那多花的一萬塊錢冤枉！"老韓這個守財奴，也不想想，不多冤你一萬塊，能那麼痛快就脫離苦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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