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企(25)_學達書庫

二十五

　　果然，一聽提到"西北股份"那筆巨額欠款，杜小軍神情馬上專注起來，目不轉睛盯著吳中，關注地問："最近有進展嗎？"

　　"可以說毫無進展。"吳中猶猶豫豫地說，"池小茜幾乎每個星期都打電話去催，可是他們就是死磨爛泡著不給。老總推副總，副總推財務總監，財務總監又說要老總做主，一圈轉下來，誰也沒句人話。我知道現在公司資金緊張，所以我們從國外進貨的用款額度才卡得那麼嚴，我心裡真替您著急呀。我想，如果今年這筆欠款能收回來，或者至少能收回一半，不但銷售部肯定能完成任務，而且還能為全公司完成今年的經濟指標打下良好的基礎。"

　　"嗯，好！別說，還真是有點意思。"杜小軍讚賞地看著吳中，連忙坐到他身邊，急切地問："那你具體有什麼想法？"

　　"我是這麼考慮的，"吳中眼睛裡閃著亮光，認真地說，"光靠池小茜打電話催，力度遠遠不夠，應該指定一個經理級的，專門負責此事，應該登門去催。否則……"

　　"否則希望渺茫，還有可能夜長夢多。"杜小軍語氣沉重地替吳中把話結了尾。

　　"可是登門去催也不容易啊，關鍵是選人。一定要選責任心強，對公司忠誠的，否則徒勞無功不說，還瞎花錢。要是再把兩家關係給搞僵了，以後就更不好辦了……"吳中語速很快，看得出早已經深思熟慮了。

　　"登門去催，我看可以！但此事事關重大，別人我不放心，你就親自跑一趟吧！"杜小軍果斷地打斷了吳中，不容置疑地說。

　　"好，今天來，我就是要向老總討這支令的。"吳中忽地站起來，神情莊重嚴肅，牛眼瞪得溜圓，表現出大無畏的英雄氣概！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危難之時見真情啊！"杜小軍由衷地讚歎道，不由自主也站了起來，"要是全公司的人都像你一樣替公司著想，我也就天天都可以睡個安穩覺嘍。"

　　杜小軍說完，確實感到有些累了……

　　孫純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仰靠在椅子上，雙眉緊鎖，向空中長長噴出一口口濃重的煙霧。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挺長時間了……

　　突然，他挺身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慌亂地把已經灼痛手指的煙頭猛甩在地，踏上一隻腳，狠狠地踩滅！繼而迅速走到門口，探頭向外張望了一下，確信周圍無人，便伸手反鎖上門，抄起桌上的紅色內線電話，熟練地撥了幾個號碼："老爺子，您好！……哈，哈，哈，還是老爺子您關心我呀，我呀，我不好。"孫純頑皮可愛地在電話裡開著玩笑，但滿臉恭敬神色，跟剛才鬼鬼祟祟的樣子判若兩人，"最近也沒啥大事，就是吳經理要到西北去一趟，還是那筆欠款的事唄。"

　　電話那頭，一個陰森蒼老的聲音："呵呵，這個人可不好找呀。我看既要懂技術，能幫助他們實實在在地解決技術問題，堵住他們的種種藉口，還得有市場運作經驗，能擺平那幫踢皮球的老傢伙才行呀。"老爺子的聲音頓了幾秒鐘，好似很隨意地說，"我看還是讓陸乘風去好了，他是部門經理，又是原來這個專案的技術負責人，還有多年客戶服務經驗，跟西北那邊上上下下都曾經有過接觸，我看他比吳中合適。"

　　"可是好像已經定了吳經理去了……"孫純壓低了聲音，對著話筒小聲說。

　　"沒關係，我親自給小軍打個電話，就讓他派陸乘風去！"老爺子一言九鼎地拍了板。

　　"西北股份"是西北地方的一家上市公司，是中央部委對地方的對口支援項目，還列入了國家"火炬計畫"。據說當時的部長和當地的省委領導一起吃了一頓便飯，席間高瞻遠矚，審時度勢，英明決策，大手一揮，便欽定了這個總投資超過二十億元人民幣，在本省乃至整個西北地方都頗有影響的政績工程。工程上指派由中天公司具體負責技術實施。

　　其實內行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不僅費力不討好，弄不好還得虧本的活兒。當地政府出資60％，部裡出資40％，可是實際上這二十多個億中的80％要靠銀行貸款，還要打入當地政府指定的帳戶，剩下那些實到資金，部裡指示由中天公司墊資，所墊的資金逐年從公司上繳的利潤中扣除。

　　為了這個項目，當時還是技術部副經理的陸乘風可沒少忙活。從做技術方案開始，到設備研發、組織落實、配套施工、運行，可以說每一階段都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和汗水，凝聚著他對事業的高度熱愛。幾年間，他在黃土高原和北京之間陀螺似的轉個不停，以至於都上了航空公司的貴賓名單了，聽說還差點泡上了一個空姐。

　　幾年後，工程勝利完工！經過宣傳機器無私地關懷，可謂澤被後世，萬古流芳，以至於陸乘風還在上小學女兒的同學，都指著"新聞聯播"自豪地對家長說，看！這是我們班陸瑤瑤的爸爸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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