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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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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阿新,你不是真對那個叫朵兒的湖北姑娘動真的了吧?兄弟,聽我一句,這有點兒不現實。"涼茶鋪頭的老闆說話和做事一樣慢條斯理,一慣謹慎。 "不管怎樣,女人總是麻煩的。她們就是這樣,讓你滿以為可以快快活活享受的時候,她們就要跑出來為難你了,讓你不得安生!" "喂,靚仔新!這很簡單,如果你不打算和你的馬子結婚,讓她成為你的累贅的話,那麼趁早打發她走。無論怎樣,找出一個與女人分手的方法比拿一副好牌容易!" "真可惜!那個北妹是我見過的最甜美可愛的姑娘了。"小弟很是遺憾地搭巴著嘴。 可是,萬新民如論無何也說不出口:"喂,朵兒,我們分手吧。"這類話的。也不能說讓她重新回到髮廊去,對此他倒不在乎。但當他一想到他要為此背上一個累贅,在他捉襟見肘的單身生活裡,他僅有的一點享樂再要大打折扣,他就變得非常明智了。如果要在一段風流韻事當中負上什麼責任的話,那他一開始就不會讓它發生的。現在他活得挺好,如果浪蕩生活讓他自由自在的話,那為什麼要改變它呢?他決定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還耍他那一套裝糊塗的把戲,先看看情況再說。 這樣,朵兒住在李英的那一個星期裡,他們除了一起在老榕樹底下吃飯,在涼茶鋪頭那兒打發時間以外,他們的約會從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不過少了一項內容:他們不再去海邊了。他也不再親吻她了。有一天,萬新民若無其事地問了句她在阿英那兒住得怎麼樣。僅此而已。到了第七天,朵兒終於知道她不可能對他有什麼指望了。 "英,我看我只能回索馬去了。"這天晚上,朵兒對剛從外面回來的李英說道。 "怎麼了,萬新民那傢伙不管你嗎?他有沒有替你想想辦法?" 朵兒沮喪地搖搖頭。"沒有。我沒有向他提起,我想他沒有辦法。任何辦法。" "該死的傢伙。他知道你要回去嗎?" "不知道。我打算晚上再告訴他。" 當李英告訴朵兒明天早上就有一趟去棗陽鎮的大巴車時,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新政策的無數偉大業績之一就是交通的便利。珠江每天都有一趟直達北方各省的大巴車,即使是棗陽這樣偏遠的小縣城也不例外,而且趟趟超載。朵兒到民和超市給她的家人和鄰居們買了一些禮物,這幾乎花去了她那本就不多的積蓄的一半。 晚上在涼茶鋪頭一個四四方方的木廂房裡,萬新民蹺著二郎腿,與在外面忙乎著的鋪頭老闆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腔。涼茶鋪頭門前很是熱鬧,但是鋪頭裡面光線陰暗十分壓抑。朵兒感到痛苦和絕望,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兩隻手攣痙地在桌子底下絞著她的上衣角兒,終於她說道: "阿新,我準備回去了。" "哦,那好。"萬新民說,還以為她說的要回去是指李英那兒。但他並沒有看見她像平時離開時那樣站起身來。 "哦,我是說……我要回我的家鄉,回索馬。"朵兒熱切地看著她對面那張俊美的面孔,那張曾經吻過她,此刻卻冷酷地緊閉著的嘴,仍然希望他能熱烈地挽留她,只要萬新民希望他留下來,只要他出一句聲,她就會留下來,不顧一切!只要是為了他。 只是在這時,萬新民對她和她的話才有了反應,他一下子坐正身子,一本正經地望著她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回你的老家,回湖北嗎?" "是的,回湖北。明天的車。" 稅務官的兒子"哦"了一聲,眼睛在以每秒三下的頻率眨動。他成功了!這可不關他的事,是她自已要走,要離開他的。不用擔心情人們反面時會出現的不愉快的愚蠢場面,他的心情就像卸下了一個包袱一般,變得輕鬆不已。事情還是朝著他的願望發展了,這是最好的結局。 "哦,朵兒。"他說:"要是你已經決定了的話,那麼就按你高興的去做吧,我從沒有阻止過你做任何事,對不對?現在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接著,他用愉快的口吻詢問朵兒回去的時間,並且還破天荒頭一次給朵兒買了一個足夠可以裝下她那些行李的帆布行李袋,這肯定比她那個土氣的蛇皮袋要氣派多了。 他把她送到大同街二號的小巷口,站住。他當時站的地方是上平大街的霓虹燈照不見的黑暗處,站在外面那片輝煌的光暈中的朵兒,仰起一張哀戚戚的臉兒來不勝悽惶地看著他,以為他要改變主意,挽留她不許她走了。萬新民突然捉住她的臂腕把她一把拖進黑暗裡,嘴幾乎不用找就蓋在了那張冰冷的嘴上。他吻得又急又猛,吻得她發痛。不過一分鐘之後,他就放開她,抬起頭,努力不使自已去想此時此刻那張隱在黑暗中的小臉的表情,拿一種漠然的聲調說道: "回去吧,朵兒,回到你的家鄉去,別再來了,這兒不適合你!" 這冷淡的聲音與剛才的熱情相比簡直千差萬別,朵兒唯一記住的就是他吻她時的那種感覺,她從他的吻裡知道了她對他的感情,他是愛戀她的,這使她想哭。於是,她認為她今生世都會帶著對這種感覺的回憶過完她的下輩子了,這就是她下半輩子的安慰了。然後,她急匆匆走進那個黑漆漆的小巷子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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