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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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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萬新民照例要把自已收拾得漂漂亮亮了才會出門。雙腿修長,臀部窄小,這身材與通常你在珠江大街上所見的那些本地的小個子男人的身材來說,是太美好了些。他有一種極少見的印弟安人般的棕紅色膚色。土豆形臉,五官協調勻稱,剛洗過的頭髮散發出啫喱水的味道。當他正兒八經地穿上一套像樣兒的衣服,就像今天他準備穿的這樣,那他身上是不乏一個二十八歲成熟男人的那種迷人魅力的,而這魅力即使對一個品味好的女人也是種極大的誘惑,因為這魅力有時是很優雅和體面的,尤其是當他放蕩不羈地顯示出一個有經歷的人的男子氣概。這真是令人驚奇,哪怕他只是個遊手好閒的浪蕩子。 萬新民曾經斷斷續續給人幹過一些臨時性的活兒,還跟人合夥做過一些生意,但是,沙湖鎮從來就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生意,而這些工作實際上他從來就沒有正兒八經幹過,也從來就沒有幹上過一年。當萬新民被最後一個老闆炒了魷魚之後,他覺得沒有工作他也能活下去,而人活著最重要的就是及時行樂。 這是六月中旬的一天,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他一出門就遇到了幾個熟人,都是幾個長輩。在沙湖鎮,長一輩的人可不怎麼喜歡這個整天東遊西逛,都快三十歲了還沒有找到老婆的傢伙。不過,看在他作稅務官的父母的份上,還是跟他客氣地打著招呼。他呢,也還懂得些禮貌一一在太陽底下跟他的鄰居們主動點頭問好,一張被太陽曬成棕紅色的臉膛氣色好極了。五金鋪的老闆站在他擺滿貨物的櫃檯後面,揚起手熱情地跟他打著招呼: "阿新,回來啦" 仿佛每個人都知道他出了趟遠門似的。如果不能把他當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來得罪,那麼就把他當作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來招呼。這是小鎮為人處世的精明之道。事實上,萬新民也像個受尊敬的人那樣,把兩根手指舉到光光的額前,向前一伸,向五金鋪的老闆瀟灑地作了個軍人的回禮姿勢,一邊嘴裡哼哈著"嗨呀!嗨呀!"從五金鋪的前面走過去了。儘管他對在一個滿是姑娘和找姑娘的男人的大街上,五金鋪這門行當是否有生意心存懷疑和輕篾。他笑得還很燦爛呢。 興旺飯店門前的古榕樹下,陳光和大個子已經在那兒了,餐桌上已擺上四樣菜。大個子沖店子裡喊了句: "夥計,搬多一張椅子,再添一副碗筷!" 過一會兒又來了兩個年輕男人。這兩個人把襯衫搓成團拿在手上,甩著兩條粗膀子,光腳板底下拖著今年流行的人字形拖鞋。這些人跟萬新民一樣,都是這鎮子上的浪蕩漢,每天不用事先約定就知道可以在哪兒找到對方。與他兄弟們看起來不同的是:萬新民從來不像其他們那樣光著膀子,他總是儘量把自已收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地穿著燙得筆挺的長褲,或者往腿上套一條牛仔褲,腳裡也總是體面地穿著皮鞋,皮鞋擦得鋥亮,普通話不標準,但在這幫連"吃"音都發不准的酒肉朋友面前,已經夠可以讓他獲得他們的欽佩了。 於是再叫上幾個菜、從冰櫃裡剛拿出來的珠江啤酒送上來了。這五個人喝著冰凍啤酒就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聊天。 "今晚別再去阿光那兒啦,小弟,你媽媽會把你管起來的。你已經沒有錢再輸了"萬新民對後頭來的一個年輕人說道。阿光是他們的另一個朋友,每天晚上都有一夥人聚在他那兒賭博。 "今晚哪兒也不去。不過,吃完飯我希望找個姑娘給我松松骨。然後回家睡覺。"小弟說。他是這夥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和大個子一樣,這也是個漂亮的小夥子,只是少了萬新民的那種穩健成熟的心機罷了。這夥人中除了大個子、小弟和萬新民沒有結婚其他都已結婚娶了老婆。但是這個小弟的家庭跟陳光一樣,是靠收房子租金過活的。他整天跟萬新民廝混在一起,昨晚跟著他們到阿光那兒賭了一夜,把這個月的租錢全輸光光,現在只覺得又倦又困,渾身腰酸骨痛。 "這是個好主意。"陳光表示贊同。"我也好久沒有到我那個相好那兒去了。也許我得該看看她去了,那對奶子還真是讓我饞得緊要呢。"其實這也正合萬新民的心意。矮仔光曾經說過,那個甜妞兒就在華髮髮屋。華髮髮屋還是他遭到阿青拒絕跟他睡覺那次去過,後來再也沒有去。 他們去到那兒的時候,李洞賓苦惱地坐在門口一張四條腿的長凳子上,守侯著他的那份家業。他的腿已經康復了,連傷疤也沒給他留下一個。不過最近幾天,李洞賓心急火燎地,皺眉頭時還坐立不安,就像一隻太陽底下烤光了眉毛的的公火雞。斜對面髮屋的老闆,用開髮廊賺的錢,給他老婆在市里開了間美容店,聽說開得還很大;隔壁的那間,新近又招了幾個年輕新鮮的姑娘,聽說是從家裡帶來的。這幾天熱鬧得很,客人都跑到他們那兒去了。哼!他那家可是沒有牌的。他心裡火燒火燎。不行!一定得想想辦法。他就坐在那張長板凳上想辦法的時候,萬新民這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了。 "啊哈!老闆,你好啊,今天天氣不錯,氣色不錯啊!" 萬新民脖子上的腦袋像只撥浪鼓在晃個不停,嘻皮笑臉地一巴掌拍在李洞賓肩膀上,把他拍得差點從那張凳子上摔下去。政府和當地的地頭蛇歷來是經商者不能得罪的兩類人,而李洞賓比任何商人都更明白和氣生財的道理。因此,他表現得就像一個老道的生意人所應該表現的那樣:厚著臉皮來招呼萬新民他們。儘管他心裡對這幾個人恨得要死,只希望他們這次不要吃霸王餐。 其他人進了髮廊。矮仔光一抬頭看見茶色玻璃門上新貼上去的招工廣告。"老闆,生意越做越大啦,你他媽又要招人了?"原來前幾天,阿蘭離開了華髮髮屋--沙湖鎮的姑娘們願意呆在哪家髮廊是自由的--她有一個要好的老鄉在上平大街的另一頭髮廊,那邊生意要比華髮髮屋好。只不過這樣一來,華髮髮廊的姑娘也就不夠用了。 李洞賓在努力勉強地皮笑肉不笑,他把身子向前傾,屁股並沒有離開他坐的那張凳子,喊道:"阿綠!阿綠!"這是打發這幾個潑皮最好最快的方法:那就是滿足他們的要求,好讓他們快點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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