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朵兒的迷狂 > |
二十五 |
|
足足三大頁,落款處是:你的東林。這無疑是封冗長的情書。有個時候,一種感情能夠引發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情感,朵兒撲倒在小木板床上盡情慟哭起來,在那個淒涼的宿舍裡直到虛汗和淚水把身上的衣服和床單都濕透。只是朵兒腦子裡一刻也沒有因為這封信所帶來的愛的召喚而動過回索馬的念頭。自從上次清蓮給她回信,媽媽在信裡說起家裡的窘況時流露出擔憂。"朵兒,看來你哥哥很難討上媳婦,沒有好女孩願意嫁給我們這樣的窮人家。年輕的姑娘都到南方來了,而好女孩子都往住紅磚房、樓房和有電燈的有錢人家跑了。"她的媽媽在每一封令人心碎的信裡都這麼對她說。 終於,她哭累了。把捏在手裡的信放回信封內,把它重新塞到衣服做成的枕頭底下,那種肝腸寸斷的大哭變成了不間斷的、小聲的抽泣。她把身子縮進單薄的被子裡,兩隻手在胸前摟住膝蓋,像只流浪的動物那樣在被子底下蜷成一團,每哽咽一聲被子就抖動一下。 朵兒沒有回信。是的,朵兒曾經答應做東林的朋友,但她不知道他對她的是這種感情。她不愛謝東林。因此這封信並沒有給他們彼此帶來任何希望和安慰。然而,多得這場發洩式的大哭,朵兒的病第二天奇跡般好起來。我們早就知道眼淚可以治療某些藥理難以治療的疾病。她恢復得挺快。從小就在鄉下幹農活給她的身體建立起很強的自動恢復機能。在朵兒回到髮廊的前一天,阿軍給她端來滿滿的一碗白粥,一碗真正的白粥,白色的米湯裡飄浮著被煮得爛熟的米飯,濃稠度剛好,而且既不涼也不熱。 "感覺好些了吧。老天爺,前兩天你可嚇死人了。到底怎麼啦?我還以為你感冒好了呢。"阿軍把粥擱在凳子上。 "我想大概我是中暑了。"她隨便找了個藉口塞搪,不敢告訴阿軍她偷聽了姑娘們的談話。 "喝點兒粥吧,這是我剛從興旺飯館給你弄來的,這個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謝謝。我只所以能夠恢復,得多虧了你!真不知如何感激你呢。"在朵兒生病的這幾天,多虧了這個好心腸的姑娘。弄得不習慣接受別人讚美的阿軍怪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用謝,我喜歡你。就是這樣。"阿軍坦率地說,開始給朵兒講她生病的這幾天上平大街發生的一些奇聞趣事,給她解悶兒:某某髮廊的姑娘來月經時跟客人睡覺,弄得全身是血地抬回來啦;一個香港男人相中了老高髮廊的一個姑娘,打算把她娶回家,還給那個姑娘在老家買了樓房,給她家裡人住,雖說那男人的年齡老得足以當她的爺爺了;萍萍髮廊的小宣,最近被人包下來,據說那人還給她買了一百萬的保險呢……等等。然後,她說道: "過兩天,李洞賓說要把宿舍退掉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朵兒搖搖頭,還沒有意識到這對她意味著什麼。等意識到時,她就驚慌起來。"阿軍,那我們住到哪兒去呀?" "李洞賓讓我們住到按摩房去。看來我們只好睡在按摩室的按摩床上了。"阿軍倒是無所謂,"朵兒,你為什麼不叫老楊光明給你租房子呢?我知道,只要你開了口,他是會把你包起來,讓你不遭這個罪的。你會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過得好。真的,我看得出來,他十分喜歡你。在上平大街,他從來沒有找同一個姑娘洗過兩次頭。你是可以過得舒舒服服的呀。"阿軍與其無法理解朵兒這種對楊光明愛理不理的冷淡態度,不如是在替朵兒著急。在上平大街像楊光明這種人,是連阿青都想要弄上手的。朵兒笑了笑,對她說: "哦,阿軍。我要離開這兒。我現在還沒有身份證,等我有了身份證,我就要離開髮廊,另外找活兒去幹了。" 就這樣,朵兒打定了主意。她絕不能讓阿青那個壞女人的計謀得逞,她不想留在這兒,不想毀了自已。等她的病完全康復,正像阿軍所說,她們的宿舍由專門的房間搬到了樓上的按摩室。上面黑漆漆的,地面鋪著塑膠地墊,二十來個平方大的房間,一字溜靠邊擺著五張按摩床。每張床之間有一道布簾子隔開。有客人的時候,布簾子一拉,就像一個關上窗戶的私密小房間,誰也影響不到誰。一台像是從鍋爐房搬來的巨大風扇,嗚嗚地一天吹到黑。當大多數姑娘自已租了房子以後,李洞賓認為再為兩個姑娘單獨租房作宿舍沒有必要,而按摩室一到下半夜就空在那裡,完全就是浪費。他便讓那兩個姑娘晚上遷到按摩室去睡。儘管裡面空氣污濁,又黑又暗。 六 出了一趟遠門剛回來的萬新民,覺得自已渾身精力充沛,一切都順心順意,昨天一回到沙湖鎮,就出去賭了個痛快,雖然輸了,袋子裡還剩幾個人民幣,可以夠他快活一陣子。他一邊儘量揀街沿有陰影的地方走,一邊想著前不久在榕樹頭吃飯時看見的那個姑娘。"唔!挺不錯的一個妞兒。"他見過她兩次,從沒有最後那次印像深刻。當然,在遠遠的地方觀察一個人總是沒有近距離看得那麼清楚:淡黃色的吊帶裙子!稚嫩的小臉兒漲得通紅。知道自已魅力十足的萬新民對女人從來都很自負。遺憾的是,沙湖鎮人人都知道他地頭蛇的名聲,正經女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找髮廊姑娘們嘛,那可是要錢的。這對口袋裡經常一文不名的他來說,不能不相當惱火。不過,憑著一副好相貌,這總是使他經常比他身邊的那些兄弟們有更多的收穫。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