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辦(44)_學達書庫

四十四

　　房管所也停止辦理換房、分戶和房屋的買賣、過戶，問為什麼不辦理，工作人員不置可否，反正就是不給辦。每年例行的房屋修繕工作也停止了，即便房屋漏雨他們也不去管，而以前他們是隨叫隨到，很怕房屋出現什麼問題。還有自來水公司查水錶的，電力公司查電字的，都像從地球上消失了。老百姓中傳出這樣的說法：凡是快拆遷的地方，水和電白使。

　　鐵江被甯衛國叫到了辦公室，通知他拆遷馬上就全面展開，拆遷辦已經成立，這次拆遷的公司就是呂貝嘉的大華置業。「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協助拆遷辦的人摸清太倉巷的現有房屋和人員情況，為拆遷辦入戶談判提供便利。同時還要注意居民的動向，都有些什麼反應，尤其要關注那些在人群中散播煽動性言論的人，有情況隨時向我彙報。」

　　甯衛國特別強調：從現在起我們就要進入特別狀態了，也可以說是緊急狀態。因為拆遷牽涉到每家每戶的切身利益，而每家每戶又是千差萬別的。每戶人家、每個人的理解能力和文化素養都有差異，有的人可能很痛快就認可了拆遷細則，有的人可能不會那麼痛快，有的人甚至想不開，對拆遷進行抵制。群體事件也有可能發生。所以我們在這段時間內盡可能呆在警區，雙休日原則上就不能休了。你小子離家近占大便宜了，我們離家遠的遇到情況就得住派出所。不過你離家近我得給你多派點活，尤其是晚上。離家遠的出來不方便，你得多值幾個班，讓弟妹理解一下。

　　鐵江說沒關係，我兒子也上班了，父母身體沒毛病，我二十四小時盯在現場都沒問題。甯衛國告訴鐵江，還真有可能二十四小時值班。我聽呂貝嘉講過，她們原先在保定搞拆遷，因為釘子戶很多，往牆上刷標語、貼大字報，還到拆遷辦搗亂，員警根本休息不了。

　　鐵江笑，怪不得有人說，拆遷拆遷，依靠公安。甯衛國說，這話不假，我們要準備應付一些突發事件，要把可能會搗亂和抵觸情緒嚴重的居民戶事先排查出來，重點予以關注。甯衛國要鐵江儘快搞出一個需要重點盯防的人員名單，把平時對社會不滿，到處上訪告狀的，還有那些判刑、勞教、刑拘過的人，包括精神病患者，都要列進名單，做到心中有數。

　　鐵江說我怎麼覺得咱們像給房地產公司打工啊？甯衛國瞪起眼睛：怎麼說話呢！你小子老是犯立場問題，年輕時就這樣。告訴你，這次拆遷你如果表現好，有立功表現，我可以考慮提拔你負點責任。鐵江說謝謝您，這麼多年頭一次聽您說要提拔我，不過我可能立不了什麼功，我的目標是不犯錯。甯衛國說，你小子看起來有情緒呀？鐵江說，我沒情緒，我說的是實話。

　　鐵江開始按照甯衛國的要求草擬需要重點盯防的住戶名單，判過刑、勞過教、蹲過拘留所的和精神病患者的名單很好整理，不一會功夫已經整理出十幾個人，但可能會對拆遷進行搗亂和抵觸的住戶卻不太好整理，因為拆遷還沒正式開始，誰知道哪個人哪戶人家對拆遷有抵觸情緒呢？

　　名單交上去，甯衛國看了很不滿意，說誰會對拆遷進行抵制和搗亂？就是那些沒有正經職業的社會閒散人員！社會地位高的知識份子、教師、國家公務員、國企幹部，他們能鬧事嗎？

　　按照領導的點撥，鐵江又整理了一份重點盯防的住戶名單，這裡面有後太倉胡同的鄧雲篪一家，他們一家除了老頭老太太有工作單位外，五個兒子都沒有正式工作，有的開黑殘摩拉客，有的在商場裡打零工，鄧家老二還是刑滿釋放人員。

　　名單上還有跟鐵江住鄰居的馬大爺一家，他的四個兒子除了大兒子沒下崗，剩下三個兒子及兒媳婦都在家裡面呆著。院子裡的黃永仁也被列入了名單，他雖然在老街上開了一個飯館，衣食無憂，但他前些年因畫裸體女人油畫被公安局處理過，對社會有不滿情緒。

　　甯衛國對鐵江新擬的盯防名單較為滿意了，說：你呀，就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鐵江說，您這是讓我搞特務活動，我把街坊鄰居都上了黑名單，萬一名單洩露，我在太倉巷沒臉呆了！甯衛國說，除非你自己洩露，名單在我這裡是不可能洩密的！

　　鐵江說，那可保不齊，你事那麼多，隨手都可能把名單團吧團吧扔了！甯衛國訕笑：瞧瞧你，一個名單就讓你睡不著覺，我有大事敢交你做嗎？鐵江說，這屬於黑名單！咱們以前可沒弄過。甯衛國說，這不是我的發明，這是根據呂貝嘉的建議弄的，她們有經驗，在保定拆遷就這樣搞的！

　　甯衛國告訴鐵江，過幾天呂貝嘉要帶咱們去瀟灑一下，犒勞犒勞咱們！鐵江問，到哪兒瀟灑，都誰去？甯衛國說，甭問那麼多，接到通知你就跟弟妹請假，說去開會就行了。

　　鐵江給呂貝嘉打了一個電話，問她去瀟灑是什麼意思？呂貝嘉沒有回答，倒是向鐵江講起了鐵喜鳴，呂貝嘉說我對你兒子很欣賞，既聰明又懂事。鐵江說，是嘛，難得有人欣賞他！呂貝嘉說，他確實很優秀，很有頭腦，現在他已經是我的一個幫手了！

　　呂貝嘉誇鐵喜鳴點子特別多，對太倉巷拆遷提出了好多建設性的意見，看來是個搞拆遷的好苗子，一定得好好使用。鐵江說這孩子在家裡倒沒顯出什麼才能，也不算懂事。呂貝嘉說你教育方法不靈，不會教育孩子，更不會啟發孩子。鐵江說，要是咱們兩個走到一起，生出的孩子一定會更棒！呂貝嘉說，很可能更傻。因為他爹就傻，又憨又傻。

　　鐵江笑了，說我頭一次聽你這樣評價我。呂貝嘉說，你不覺得你傻嗎？一個大男人連瀟灑都不知道，還來問我，你的智商比甯哥、關哥差多了！鐵江說，這我承認，要不人家怎麼能當官呢？呂貝嘉說，還不錯，有自知之明。要沒自知之明更不可救藥！

　　鐵江問，我兒子不傻吧？呂貝嘉說，比你聰明多了，都不像你的兒子。鐵江問，喜鳴都給你提了什麼建設性意見，讓你對他評價這麼高？呂貝嘉說，你除了刨根問底，不會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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