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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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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江下火車又坐了一個小時的無軌電車,太倉巷就到了。鐵江的父母都在家裡,看著突然而至的兒子,老兩口有點不知所措。母親抱著他就哭了,說兒子你怎麼一點音信沒有呀?我和你爸爸天天念叨你! 鐵復興也有些激動,說小江你怎麼也不跟家裡聯繫? 鐵江說農場場部才有電話,沒有急事人家不讓打。我們那的電話都是內線,想打也打不出去。寫信也挺麻煩。 鐵江問爸爸是不是離開了公安局?爸爸說,早就離開了,清理階級隊伍就是針對我這樣的人。不過還算不錯,原來說把我送到鄉下,後來手下留情,給我發配到一家工廠,在保衛科裡面幹些雜務。很清閒,每天沒多少事。 媽媽做了一桌子好菜,有小時候他特別愛吃的雞蛋炒韭菜和木須肉。這比勞改農場的伙食不知好了多少倍,鐵江吃得肚子都有些撐了,還不想放下筷子。 鐵江問,我們家糧食夠吃嗎?父親說,糧食我們家不缺,你問這個幹什麼?鐵江回答我看管的一個犯人家住在河北鄉下,家裡斷了糧,如果我們家有富裕的,我想給他家送一點。父親說,你又開始管閒事,犯人家屬缺糧跟你有什麼關係?當年你就管閒事幫靳春華,結果怎麼樣,我們老倆都跟著受罪!鐵江說,這次跟那次不一樣,我就給他家送點糧食,這有利於犯人的改造自新,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母親說,富餘五十多斤糧票,可是這還能換東西呢,比如雞蛋什麼的!鐵江說,給我三十斤,我先用一下。母親有些不情願地從一個小盒子裡拿出三十斤糧票,母親說,兒子你得聽你爸的話,別到處管閒事,弄不好會犯錯誤。鐵江回答,你們甭管,我心裡有數。 鐵江去糧店買了三十斤白麵,然後就去了燕都南站。鄧伊凡的家是在河北高碑店,雖然離燕都並不遠,還有火車相通,但由於不熟悉當地交通,走了好幾次錯路。出燕都的時候鐵江覺得三十斤白麵很輕,後悔沒多帶一點,但到了河北鐵江就覺得沉了,好像拎的不是三十斤面,而是百十來斤的重物。等找到鄧雲篪家的時候,鐵江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 鐵江沒穿警服,只穿了一條警褲,上身是藍哢嘰制服,腳上是一雙兩截頭皮鞋。但這身刻意低調的打扮還是跟村裡的農人有很大區別,人們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問他找誰,從哪裡來,甚至有人要看他的證件。 在弄明白了鐵江的身份後,農人爭相給他帶路,還把正在田裡幹活的鄧雲篪和幾個兒子叫了回來。鄧雲篪和幾個兒子很緊張,他們不知道燕都來人幹什麼。當鐵江說只是來走訪鄧伊凡的家,沒別的目的時,鄧家人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鄧家住在村北頭一間廢棄的小賣部裡,房子是借助別人的山牆搭的,屋子很小很暗,頂多也就二十個平方,屋裡很潮濕,牆皮都已經剝落。屋裡沒有任何傢俱,能看到的就是一鋪大炕一個灶台外加一個電燈泡。鄧家六口人——鄧雲篪兩口子加上四個兒子都擠在一張大炕上睡覺。進到屋裡有一種嗆人的異味,那異味來自灶鍋、柴草、牆壁、棚頂以及院子裡一群到處亂跑的土雞和一頭正在拱門的小豬。 鐵江把白麵口袋交給鄧雲篪說,這是伊凡托我給你們捎來的。鄧雲篪吃驚地問,他——他哪來的白麵?鐵江說,他托我從燕都買的。鄧雲篪說,他一個犯人,哪有錢呀?鐵江回答,我幫他搞的,他不用出錢。 鄧雲篪有點糊塗,說究竟怎麼回事?鐵江說,聽伊凡說你們家缺糧,我家裡糧食富裕,就給你們送來了! 鄧雲篪的四個兒子一聽說白麵,眼睛都直了。鄧雲篪老伴撲通一下就給鐵江跪下了:恩人呀,謝謝您! 鐵江趕緊將鄧雲篪老伴扶起,說我是您兒子的管教民警,幫你們解決生活困難也是應該的,這有利於您兒子的思想改造。 鄧雲篪眼裡含著淚水,說您真是雪中送炭,我們家昨天就斷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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