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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林希見舒曼來了,就拉著文婉清下樓過來作陪,自始至終斯文禮貌地端坐著,仔細詢問舒曼的飲食起居,既表達出關心,也把握好分寸,因為妻子婉清就坐在身邊,他得照顧她的感受。最近夫妻倆的關係很緊張,文婉清都不怎麼答理他了,平常都是林希冷落她,現在林希也嘗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兩人的矛盾始於春節前的一個晚上,林希難得地邀文婉清到外面共進晚餐,確實是很難得,林希每天晚上都是半夜回來,夫妻倆要想在一起吃頓飯,不提前一個禮拜預約都很難辦到。

  文婉清並不過問林希在外面幹什麼。

  林希也沒有過多的解釋。

  相識三個月就結婚,其中的因素很複雜,婚前兩人就達成了共識,給彼此多一點空間,三年內不要小孩。問題就出在生小孩上!那晚文婉清吃得很高興,以為林希終於有所改變了,不想一回家,同房時林希拒不採取措施,文婉清當時很惱火:「不是說好了三年內不要小孩的嗎?為什麼出爾反爾?」

  「我現在想要了,不行嗎?」林希開始還笑著,想哄老婆。孰料文婉清當場翻臉:「那你事先有徵求過我的意見嗎?你把我當什麼,生育的工具?」

  林希一聽這話,臉也拉下來了:「婉清,我們畢竟是夫妻,早生晚生還不是一樣生,趁著爸媽現在還能幫我們帶帶,我們可以……」

  「做夢!」文婉清平常很溫順,沒想到在這件事上態度會這麼堅決,「如果你把我當個妻子,好好地待我,我或許會考慮你的要求,可是你把我當妻子了嗎?你們家把我當林家的人了嗎?每天晚上等到那麼晚,我早已心灰意冷,這樣的婚姻狀況你還要我生孩子?少造孽吧!要生找別人生去!」

  「婉清!你怎麼可以這麼跟我說話?結婚前我就跟你打了招呼的,我工作很忙,不會有太多的時間陪你,你當時是認可了的。」

  「問題是,你是在忙工作嗎?」文婉清反問一句,一針見血。

  林希大怒:「就事論事,你不要把話題扯開!」

  「把話題扯開的是你!」文婉清顯然是忍了很久,一觸即發,「林希,別挑戰我的耐心,我不知道就當做沒發生,但如果讓我抓到證據,我們就完了!完了!你懂嗎?」

  這是婚後夫妻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吵。

  林希原想夫妻吵架很正常,次日跟文婉清道歉,想安撫她的情緒。不料文婉清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搬到客房去睡了,明擺著要分房。林仕延得知後,大罵林希,連自己的老婆都從床上跑掉,你還要我怎麼指望你?沒用的東西!

  這會兒,林仕延誰都沒看,就看著舒曼,冷冷地說:「世事難料啊,你到底還是進了我們林家的門,我真不知道應該高興呢,還是難過。」

  「爸,我們是來拜年的。」杜長風為避免父親說出冷場的話,故意嬉皮笑臉,「您看是不是該給個紅包什麼的,大過年的,也給點喜慶嘛。」

  說著沖父親伸出了手。

  林仕延氣不打一處來,罵道:「臭小子,我在你眼裡就值個紅包!」

  林希在一邊說:「哥,爸的紅包可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就等著你跟舒曼過來拿。」

  林仕延立即反駁:「我什麼時候準備紅包了?」

  「爸,昨晚我親眼看見你在書房裡折紅包,我和婉清的你已經給了,剩下的你給誰啊?」很明顯,林希也在不遺餘力地活躍氣氛,儘量避免讓舒曼難堪。

  文婉清端坐在一邊,面子上沒表示什麼,心裡卻很不快。她偷偷瞄了瞄一邊靜靜坐著的舒曼,也不是什麼國色天香,只不過姿容比尋常人出眾些罷了,但也不至於讓兩個男人都爭相維護她吧?論姿色,文婉清並不在舒曼之下,但總還是差了些什麼,否則,不會連林希看舒曼時的眼神都不一樣。文婉清在心裡憤憤地想,林希必是不愛她的,她知道。

  蜜月期一過,他對她的熱情驟減,一直是不冷不熱。當初答應他的求婚是因為她想把握住一些東西,她想擁有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感情,但婚後她才發現她太天真,林希一天到晚沒幾句話跟她講,除了在床上偶爾溫存,平日裡只把她當個花瓶擺在家裡。他從不帶她出去見朋友,任何正式的場合,他寧願帶女秘書都不帶她。他並不止她一個女人,他身上經常有高級香水味。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很多時候,她覺得他是在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就算了,居然還要她生小孩,這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

  那晚兩人吵架,她問他:「你這麼不尊重我,就是不愛我!」

  結果林希回了句:「當初你答應嫁給我的時候,並沒有要求我愛你。」

  一句話將文婉清打入地獄。

  第二天她就搬到客房去睡了。她不再對他抱有希望。

  沒嫁入豪門前,以為豪門是如何地令人嚮往。可是真的嫁進來了,一切不過如此。這裡沒有一樣是屬於她的。她的存在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可有可無,連廚房的張嫂都不曾拿正眼瞧過她。從小,她就家貧,受盡冷眼。風風光光地嫁入名門林家,錦衣玉食是不假,可她要的僅僅是這些嗎?她只要一點點的愛,一點點就行。可是,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感受,她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偶爾到廚房看看,到花園走走,連客廳都待得少,因為她不知道怎麼跟婆婆和公公交流。每一天的日子都那麼難挨,使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度日如年。

  此刻,她就覺得在這裡是多餘的,索性退到廚房,和用人一起準備午餐。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用人,一個可以和少主人同床共枕的用人。現在,她連同床共枕的念想都放棄了。

  她徹底放棄了。

  同樣覺得自己多餘的還有劉燕,無論他們說什麼,她都像置身事外似的,毫無反應。「你們慢慢聊。」她懶懶地說了句,就裹著披巾上樓去了。林仕延不由得歎了口氣,跟兩個兒子說:「你媽媽真是讓我很擔心,一天到晚沒幾句話講,五六年了,都是這樣,看了這麼多醫生,病情總不見好轉。」

  「她是太想大哥了。」林希黯然地說。

  「是啊,沒有一天不想,我也想,可是想又有什麼用?你媽就是這點轉不過彎,經常半夜裡爬起來哭,這麼下去,我真怕她會走極端。」林仕延一說到妻子,就滿臉陰雲。

  這時,舒曼突然站起了身,「我去跟她說說話。」說著徑直上樓。杜長風正欲攔著,林仕延卻說:「讓她去吧,有些結,是要她自己去解的。」

  二樓,劉燕房間的門虛掩著,房間內燈光低迷,她坐在梳粧檯前,怔怔地望著鏡子發呆。舒曼輕輕敲了敲門,她都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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