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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林佳最後總結:"你的方揚現在可混好了,都上過咱們報紙,新興企業家!走白道了,你抓好啊!"

  我拎了包在林佳意猶未盡裡匆忙離去,再不走,估計她會從方揚的歷史講述到人類起源,天馬行空的口水沫子四濺是這個女人這幾年唯一的變化。

  走在大街上的時候肖淼的電話進來了,沒待我開口,她就跟訓孫子一樣地吼:"你關啥機啊?"我想起上班的時候在忙亂中把手機關了:"這不第一天上班鉚足勁,全神貫注爭取個好印象嘛。"肖淼這女人,長得根正苗紅,職業也賢淑得很,可就是典型的成都化--不張口能迷倒一堆男人,一張口能立馬讓人內分泌紊亂,悲痛欲絕,含恨而死。最鬱悶的是她喜歡說"椒鹽普通話",就是把四川話和普通話混雜著說,這也是她一大把年紀了還沒脫手的原因,我告訴肖淼:"我累得很,我不和你吹了,咱改天約吧!"

  跟著史良,學得最多的就是那個"咱"字,害得我常常以為自己是東北人。

  肖淼在電話那頭激憤難平:"你也太孔雀了,誰想約你了?你媽來看你了,一直打不通你電話,也不知道你新窩在哪。"

  我趕緊問她:"那現在她人呢?"

  想起我媽,心裡就揪心地難受,一輩子孤家寡人,沒過過兩天安穩日子,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到頭來,我不僅依然碌碌無為,還把她疼得跟半個兒子似的女婿給整沒了。

  "我讓她在醫院等來著,她非要到你家門口等,我就給領了去,估計現在還在那兒!"

  我"啪"地合了電話,揚手攔了計程車,催命似的讓那司機在只有幾分鐘的路程上狂奔,到樓下的電梯,看到數字停留在"11"上老半天沒動靜,撒腿就跑樓梯去。

  氣喘吁吁到了家門口,感覺胸腔裡的小心肝都快要跳出來了,累得幾欲倒地,而我媽神態自若地墊了報紙坐在地上,旁邊還陪著方揚。

  我叫道:"媽!"

  方揚和我媽都站了起來,他們叫我:"漫漫。"我看我媽那眼神,完全不像平日裡的那種眼神,我心裡咯噔一下想,完了,我和史良的事估計我媽早知道了。

  我們到社區附近的餐館吃飯,那時候整個場面基本處於沉默中,我喉嚨困難地往下嚥東西,我媽坐在我對面,不時地用疼惜的眼光掃我兩眼,而方揚也配合著不說話,周到地給我媽夾菜,他的動作讓我想起曾經到我家去吃飯的史良,也是不停地給我媽夾菜。

  我媽最終還是掉眼淚了,"史良跟我說了。"我"嗯"了聲就不敢出聲了,我媽卻開始激動起來,"他咋那麼混帳呢?"

  我媽說的時候眼淚流得稀裡嘩啦的,我伸手去握她的手,"我們好好吃飯好嗎?"

  心裡狠著勁地疼,曾經我老是吃史良的醋,覺得他搶了我媽的愛,現在才知道,其實我媽最愛的,還是我,她對史良好,也是想著史良能好好愛我。

  我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裡吞東西,旁邊的方揚則偷偷握著我的手,很緊很緊地握著,我掙脫開,內疚地看著我媽,我責怪自己咋那麼不爭氣。

  清明節的時候我忘了回家給我爸掃墓,我媽就覺得不對勁,而那時候,我躺在手術臺上,疼得天崩地裂昏天黑地。

  吃完飯,方揚開車帶著我們在清冷的大道上轉了轉,一路上他像照顧總理一樣對我媽恭恭敬敬,末了還說:"阿姨我明天帶你去商場逛逛吧,然後再送你回家。"

  晚上洗澡,我把浴缸放得滿滿的,聽著水流嘩嘩的聲音,壓抑地放聲低泣,我躲在裡面抽了一根又一根香煙,客廳裡的電視發出嘈雜的聲音,我媽也只是默默地看著。然後方揚給我發來短信,他說:"漫漫,我愛你!你讓我心疼。"

  我對著方揚的那幾個字更不可抑制地暢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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