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婚(2)_學達書庫

二

　　於是我也有些怨言，他不做我也不做，直到有一天他在單位受了點挫折，下班回來看見家裡亂七八糟的，沖正在碼字的我吼了。

　　具體也不記得怎麼吵的，反正吵得很凶。我們一直都很和睦，他從來都是讓著我的。但是那天他氣得摔門而去。我當時氣急了，一個人在家裡哭。直到夜裡他還沒回來，我才開始急了，又擔心他沒帶身份證會出意外時找不到家屬，又擔心他出去亂搞會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也顧不得臉面，給他打電話，關機了。又給他的同事挨個打電話，不好意思明說，只說他下班還沒回來。他一個熱心的男同事幫我去打聽了，後來來電話告訴我，他和幾個大老爺們兒去喝酒了，醉在了某王家。我道謝完了就打的去了他同事家，看到他時，他睡得倒安穩，把我急得狼狽不堪。來的路上我在計程車裡想了幾千句罵他的話，可是看到他時又心疼得什麼也說不出來。跟他同事說了抱歉，就扶他回家了。

　　第二天我想等他醒了跟他好好談談，可是他醒來還是冷著一張臉，我在氣勢上就輸了一截。我們吃早飯時簡單地交流了幾句，言語上都比較注意緩和，生怕又觸動神經。

　　他很快出了門去上班了，我上班要晚些，所以就在家自覺地簡單收拾了起來。

　　這時電話正好響了，是他媽打來的。我對他媽的印象一直很好，總覺得他媽就是我媽，我對他媽好，他自然會對我媽好。大概是昨天我打了太多朋友的電話，傳到她耳朵裡去了，猜到我們吵架了，打電話來問我原因。我自然不拿她當外人，跟她說了為了家務活的事，她立刻絮絮叨叨說自己兒子變懶了什麼的，我以為就這麼體貼我兩句說說就可以掛了，她的心意我也體會到了，卻不料她話鋒一轉，說她兒子工作多麼多麼的辛苦，男人壓力多麼多麼的大，我作為妻子要好好地勸慰他，不能跟他家庭失和，最後很委婉地規勸我，平時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我沒說話。工作誰沒有，誰不累？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她又訕訕地笑了兩聲，說要不她過來跟我們住，平時就能照顧到我們的飲食起居。

　　公公婆婆住在南京的江北，公公工作單位在那兒，婆婆就在家賦閑打打麻將什麼的。我可不願意我們的二人世界被除了孩子以外的人打破，而且她一來家裡好像我就成了外人。我是寧願多孝敬些他們物質上的，多去看看他們，也不願意跟婆婆住同一屋簷下。所以只好說怎麼能勞煩您，我自己多做些家務就是了！她才滿意地掛了電話。

　　所以，二十七年沒做過家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我，現在終於開始天降大任於斯人，正式地接手成為家裡內政的一把手了。他下班回來看見我在拖地，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暗罵自己賤的同時心裡也豁然舒坦了，畢竟結婚了，維持住家庭才是重要的。

　　到了去年，他的父母開始有意無意地提孩子的事。他像大多數男人一樣，愛在父母面前扮演有本事的兒子形象。照顧到他的面子，咱們不能說因為沒錢養。都支支吾吾的，說是孩子不能急看緣分，這樣搪塞過去。孩子的事我們心照不宣，想等存款多點的時候再生，不能製造出富二代，怎麼也不能生個貧二代來吧。現在生的話教育培養各方面都得不到最好的，只能惡性循環。

　　可是他父母堅持認為我們身體有問題，還嚷嚷著讓我們去檢查。公公不好意思來煩我的，可是婆婆三天兩頭地電話轟炸我，勸我去醫院瞧瞧。還把電話打到我媽那兒去了，弄得我媽也心慌慌的整夜睡不好覺，生怕女兒不能生。

　　最後為了寬我媽的心，我告訴她我們打算過兩年生，這兩年先存點錢。卻不知道這個說法怎麼傳到公公婆婆的耳朵裡了。在大好週末的八點，我們正在吃著晚餐並愉快地計畫著晚上的「夫妻義務活動」的當口，門鈴響了，公公婆婆提著新鮮的蔬菜和新醃制的香腸，齊齊站在我們的門外。

　　把他們讓進屋，公公的臉色不大好，婆婆則放下東西卷起袖子要洗碗，我自然是連忙去幫忙。誰知很少跟我交流的公公卻對我說：「小蘇，你別忙，讓你媽洗，過來我有話跟你們說。」

　　然後我們就開始了座談，孫文對父母是很孝敬的，從來不會露出半點不愉快。我給公公倒了茶，就開始聽他說。

　　「聽說，你們說是怕養不起兒子才不肯生？」

　　孫文連忙說怎麼會，不是這樣的。誰知道他老子眼睛一瞪，「不是就給我生，結婚兩年多了還不生，什麼時候生？門口人都問我什麼時候抱孫子，你爺爺奶奶也問了。你們倒是給我個准信兒！」我聽了心裡其實是有些惱火的，生孩子成了他們家的事了，還要給個准信兒……但是我表面上是不能露出什麼情緒的。孫文看了我一眼，他其實是個蠻懦弱的人，關鍵時候都希望能讓我來出面，甚至連打電話給自來水公司之類的事他也是讓我做。對他這種露怯的表現我一直都不能理解，但還是習慣了。

　　「爸，其實我們現在的負擔還是挺重的，房貸，吃喝交通水電，要是再多個小孩，一個月奶粉尿布就要幾千……反正我們都年輕，小孩我們想緩一緩再要。」我也算實打實地說了，誰知老頭子又眼睛一瞪，這次是明確地朝我瞪的。

　　「哪家小孩要養這麼精貴的，你們養不起，生下來就交給我們，我們帶回去養，我們孫文小時候也沒花那麼多錢養得不也好好的，以後上學就在我們那兒的學校上，你們只管生，不用擔心養。」

　　話講到這份兒上實在是尷尬，我們不想生就是不想小孩以後過的生活像我們一樣，放到你那郊區的學校能培養出什麼來？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能成才嗎？只管生不管養，說得太不現實了。但是這話只能心裡說說，面上我們都還得露出些感激之色。

　　本來這事是沒辦法拖了，結果一個意外，孩子的事就被蓋過去了。

　　孫文出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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