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47)_藤瓜

四七

　　一直到她要回去的前一天，無雙才接到語音信箱裡葉紫的一通留言：

　　無雙，對不起！我明天就要回新加坡了，我知道你很生氣，其實我並沒有惡意。那天晚上，你的房卡確實是我給士軒哥的，可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其實，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了，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一個女人像對你這樣花過心思。而且，報紙上說江懷睿已經要和蘇涼結婚了，馮家因為和蘇家有過生意上的往來，都收到喜帖了。無雙，我真的不想看著你這麼辛苦。明天早晨，我就回新加坡了。如果你不原諒我的話，可能我們以後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只是我真的想見一見你，我住在未風一個朋友的別墅裡，馮軒並不在，如果你肯原諒我的話……真的對不起！

　　這個留言，無雙翻來覆去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對葉紫是真的心存感激。馮軒的方式讓她怨恨，但她並沒有反抗到底，她清楚自己欠了馮軒的。她不反抗，並不代表她接受，她的內心有時候比任何人都要堅忍。從中國逃到法國這麼多年，馮軒用這樣的方式斷了她對懷睿的那點兒念想，但她既然是用這樣的方式還了馮軒，那麼她同樣也不會答應馮軒。

　　無雙反反復複地想了好多次，這次陪著父親回國後，她和葉紫或許就真的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想著想著，她終是決定去見一見葉紫，就當是她對這一段日子的告別。

　　那是一座白色的雲石建築，古老的歐洲風格，門口有白色的小柵欄，無雙在門口徘徊著。正好梁未風從房子裡走出來，看見她，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無雙你來了，葉紫在樓上等著你呢。來，我帶你去見她。」

　　無雙點點頭，跟著他進了別墅。

　　梁未風一邊引著她往裡走，一邊說：「你來了，葉紫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梁未風一直都興致高漲地說著，無雙卻並不回答，一味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不覺已經到了葉紫的房間，梁未風說，「葉紫在裡面，你進去吧，我先去準備一下。」

　　無雙點點頭，向梁未風客氣地道謝。待梁未風一走，無雙敲了敲門，裡面傳來葉紫的話，「請進。」

　　無雙推門進去，一個很大的房間，卻沒有看見葉紫，只聽見她的聲音從裡面的一個房間傳來：「無雙，是你嗎？我在收拾東西，你先到沙發上坐一下，等我一會兒。」

　　無雙應了聲，在沙發上坐下來，正打量房間的擺設，陽臺上的門一響，無雙的視線跟著移動了過去。從陽臺上走出來一個人，他眼睛裡閃著幽黑的光芒，看著無雙，一瞬不瞬。

　　無雙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馬上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卻有人比她更快，她剛走了沒幾步，手臂就被人抓住，生生地被轉過身來。無雙又急又氣，也不看他，什麼禮貌都顧不得了，拼命想掙脫。可她又哪裡是馮軒的對手，眼看著掙得自己一雙手通紅，馮軒才柔聲安撫道：「無雙，你不要再掙了，你的手都紅了。」

　　無雙掙扎了半天，徒勞無功，這才恨恨地抬起頭看著馮軒，憤怒地說：「馮軒，你夠了！」

　　她話音一落，人就被馮軒拉了過去，順勢抱緊她，無雙怎麼甘心？她奮力地掙扎著，整個人都瘋了一樣。馮軒只怕傷了她，漸漸放鬆鉗制，無雙一脫離他的鉗制，一個巴掌就打在了馮軒的臉上。

　　馮軒面色一變，死死地盯著無雙，眼底燃燒著噬人的陰霾。

　　無雙索性也豁出去了，不畏不懼，大聲地說：「馮軒，你夠了！我知道你有錢有勢，你的女人多得不可勝數，你不用裝了，你也不用再花心思了……」無雙一想起連日來他強迫她，就越說越悽楚，「你想要什麼，直說好了。我知道我欠了你，你不會放過我，要我做你的情婦，做幾年？要我怎樣做？你大可明碼標價攤開來講。你不用再玩了，也不用再裝了，我知道你道行高深，我玩不過你……」壓抑許久的心事瞬間爆發出來，無雙喘著氣，紅著臉，眼睛裡淚光盈盈。

　　經不住她一哭，馮軒的心又軟了下來，伸出手將無雙攬入懷裡，柔聲對她說：「對，我是有錢有勢，我的女人多得不可勝數，只要我開口什麼樣的女人我都不愁。但是，無雙，你以為我要是裝，以我的道行我用得著對你花盡心思，我用得著等這麼久……你以為我對你若不是真心的，我會……我那天晚上根本不會對你怎麼樣，我明明知道你會對我恨之入骨，但是我還是採取了最壞的開始。只要能把江懷睿從你心裡擠出去，我什麼都顧不得了。我對你是認真的，之前那樣對你，是我不好，可我不想放手讓你回去，更不想看到你在阮家隱忍的生活。我知道你父親在法國遇上了麻煩，我知道你沒有醫藥費，我甚至，我甚至知道你和江懷睿之間一切的事。我也不想逼你……但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和江懷睿根本不可能，蘇涼是什麼人，他們，他們已經結婚了，他們早就結婚了，只有你還在這裡像個傻瓜。」

　　懷睿和蘇涼要結婚，葉紫早就告訴她了，她明白的，可她不要明白，為什麼馮軒非要逼著她明白？她不想明白，她不要明白，她也不要再聽馮軒的話。他抓痛了她的手，她只想著要掙脫他，可是她掙不開，她逃不掉，她痛得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無雙忽然恨起來，她知道自己和懷睿不可能，很多年前就知道。可為什麼馮軒要一而再地告訴她、提醒她，她和懷睿的事關他什麼事。懷睿結婚了，走了，再也不見她了，關馮軒什麼事。她忽然哭了出來，大聲說：「馮軒，我明不明白關你什麼事，懷睿結婚關你什麼事，我一個人像個傻瓜又關你什麼事？」

　　馮軒的眉頭皺了起來，痛楚地看著她，緩緩地說：「關我什麼事？阮無雙，你不要太過分了！」說著，無雙的臉被他強迫抬起來，眼前一花，馮軒已經吻了下來。

　　無雙的手本能地擋了一下，可輕而易舉地就被馮軒拿開。她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討厭馮軒的吻，明明討厭被馮軒制住，但她不反抗，她絲毫也不反抗。她所有的力氣都被馮軒那句話給震走了，如果不是馮軒抱著她，很可能她已經跌了下去。她閉上眼睛，眼淚流到嘴巴裡又苦又澀。

　　等到葉紫從房間裡出來，暴風雨已經過去了，無雙坐在沙發上，馮軒背對著她們站在窗戶前抽煙。

　　葉紫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看了一眼馮軒那僵直的背影，然後羞愧地走到無雙面前。本以為無雙要怪她，無雙卻只看了她一眼。葉紫心虛地低下頭，也不敢再說什麼。直到臨上車時，葉紫才怯怯地對無雙說：「無雙，我們要去機場了。」

　　無雙「嗯」了一聲，說：「那我就不陪你們去機場了，一路順風。」

　　無雙這樣說，葉紫更是焦急，轉頭看了馮軒一眼，她知道這一次馮軒若是再走了，肯定不會再回來了，可馮軒一句話也沒說。

　　梁未風已經把行李都放進了後備箱，無雙淡淡地對葉紫說：「你進去吧。」

　　葉紫也沒有辦法，只得跟她道別，「那，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再見！」

　　第二十章賭氣

　　你想還，好，我等你，如果你真的要還，就跟我一起去C國。

　　無雙帶父親回國的那天天氣很好，在飛機上她還一直回憶著安徽老家。她記得很清楚，村口有一個很大的黃土坡，上面長滿了松樹。每當雨過天晴，樹下便長滿了野生的蘑菇，小時的她經常跟著母親來這裡采蘑菇，蘑菇熬的湯又鮮又嫩，母親的笑，又溫暖又滿足。

　　下了飛機，無雙看著阮嘉銘蒼白的臉色有點兒擔心，她要帶父親先去上海的醫院檢查一下，然而阮嘉銘說什麼也不肯。在法國的時候，他就經常拒絕化療。無雙知道他痛，但他從來不肯表現出來。現在阮嘉銘堅持不肯去醫院，她也沒有辦法，只好順著他。

　　第二天傍晚，阮無雙和阮嘉銘終於到達了安徽老家，站在村口，兩人欷?#91;不已。村子裡甚少來生人，村民看阮嘉銘父女的打扮，好奇地走過來用生硬的普通話問：「請問這位先生，你們找誰？」

　　阮嘉銘看著那位中年男人，笑了，「用你們家鄉話和我說話吧，我能聽懂的。」轉頭又對無雙說，「真是很多年沒有聽過這裡的話了。」

　　中年男人一臉迷惑地看著阮嘉銘，阮嘉銘這才反應過來，解釋著，自己的夫人是這個村的人，姓蔡，當年住在哪裡，是幹什麼的……中年男人終於記起來了，「原來是蔡老師的愛人和女兒啊……」

　　村裡的人一聽蔡老師都非常熱情，堅持要陪阮嘉銘回老屋，又是留他們在自家吃飯過夜，又是絮絮叨叨地說著蔡老師的往事。

　　阮嘉銘對無雙說：「你母親是個孤兒，村子裡的老人都憐惜她。為了回報鄉親，大學一畢業，她就回村做了小學老師。雖然你奶奶看不起她，但這裡的人都很尊敬她……」

　　天色已晚，老屋還沒來得及收拾，晚上，無雙和阮嘉銘便住在這中年男人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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