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不說謊(3)_心盈穀

三

　　她狠了狠心，大膽地挽住周瑾瑜的胳膊，對著微微驚詫的他燦爛一笑。前一刻還疏離似陌生人的兩人，此時就像一對新婚夫婦，走向小路另一頭的老人。

　　「媽媽，」千夏蹲在輪椅旁，執起老夫人微涼的手，抵在自己的臉頰上，「媽媽怎麼出來等我們了呢？入秋了，風大，我們進屋吧。」

　　老人渾濁的眸子逐漸清明，愛憐地盯著言千夏的臉，緩緩地問道：「上個月，你為什麼沒有來看我呢？」

　　「對不起，媽媽，我上個月感冒得厲害，怕把病菌傳染給你。」話末，千夏對一直緘默不語的周瑾瑜嬌嗔道，「瑾瑜，你怎麼沒跟媽媽解釋清楚呢？」

　　周瑾瑜微笑，「是我忽略了。媽，我先推你進屋。」他推著老夫人的輪椅，千夏起身，三人身後跟著一列用人，進了洋房。

　　周瑾瑜將老夫人扶到床上，為她蓋上薄毯，小心細緻，眼中滿是溫情。

　　三人一直歡快地聊著家常。用晚餐的時候，言千夏和周瑾瑜坐在床邊，一起喂老夫人吃飯。

　　「千夏，瑾瑜對你好嗎？如果他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怎麼會呢，媽媽。」千夏嬌笑道，又喂了她一口湯，「瑾瑜一直對我很好的。」千夏開始一點點回憶，說給老太太聽。

　　「每天上班都是他接送我。」雖然她很快就拒絕了他，自己提早出門。

　　「週末還會陪我逛商場，幫我拎購物袋。」不過是他見她不在，急忙找來，好不容易才找到獨自出門買零食的她。

　　「我害怕打雷，他會陪我說一晚上的話。」她卻始終不讓他進自己的房門。

　　「我害怕孤單，他就送了我一個巨大的絨毛娃娃。」第二天就被她丟在他門前。

　　「他是難得的好男人。」而她，更是難得的壞女人。

　　周老夫人聽了非常歡喜，追問道：「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我還能看到嗎？」

　　千夏和周瑾瑜對視了一眼，然後他的右臂伸來，將她擁入懷，她的左耳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穩定勻速的心跳，「我們明年春天就會正式結婚。」

　　「真的嗎，千夏？」老人有些喜出望外，激動地握住千夏的手。

　　千夏點了下頭，聽著他的心跳，緩慢而鎮定地附和道：「嗯，我們很快就會結婚的……」

　　那晚，周老夫人很快就入睡了。第二天，管家說，這是兩個月來老夫人睡得最沉、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老人說，要去市區走走，看一眼普羅旺斯美麗的秋天。真看不出老人病得那麼重，因為她笑的時候是那麼神采奕奕。

　　Part 2 家族危機

　　普羅旺斯的米拉波大道被譽為全法境內最美麗的林蔭大道，它將埃克斯城分為南北兩部：南部新市區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銀行、商廈、飯店、夜總會，北部舊市區則是羅馬時代的遺跡和一些古老的教堂。

　　立在大道兩旁的梧桐樹高大挺拔，枝葉茂密，遮天蔽日。樹梢上掛著成熟的果子，空氣裡徐徐飄著清香。

　　樹蔭下有三三兩兩的畫家為外地來的遊客畫肖像，有流浪藝人在吹奏抒情的薩克斯曲子，一群學生圍坐在一起討論功課，偶爾還能見到有人騎馬從旁邊經過。在這裡，時間仿佛被施了魔法，變得極其緩慢。

　　周瑾瑜推著老人乘坐的輪椅在米拉波古老的石板路上緩慢而行，千夏跟在一旁，像個溫柔的小妻子。

　　許久沒聽老人說一句話，千夏覺得奇怪，微瞟向老人，看到她安詳的睡顏後，輕聲對周瑾瑜道：「媽已經睡著了。」

　　陽光掠過周瑾瑜弧線優美的下頜，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光線落在他身上，凝成細碎的金色光芒。

　　這個男人，無時無刻不是俊美的，卻一點兒也不張揚跋扈。大凡家底深厚的男子，恐怕身上總有一種微妙莫名的貴氣。

　　他應了她一聲：「好。」

　　「那我們也不用去北區了，直接去南區用餐，然後回家吧。」千夏建議道，含笑的眉眼像是溫煦的微風，悄無聲息間擴散了芬芳的愉悅氣息。瑾瑜點頭默許。

　　三人來到南部一家著名的地中海特色酒店，管家早早就訂好了位子。濃湯，燜牛肉，小杏仁蛋糕，沙拉，特色海鮮……一道道佳餚陸續擺上桌子。

　　晚上六點，正是人食欲大開的時候。三人邊說邊笑，盡情享用這美妙的晚餐。

　　「千夏，你們什麼時候生個孩子呢？」周老夫人的話嗆得她差點兒吐出嘴裡的湯。她和周瑾瑜從未同房過，哪兒來的孩子？

　　這時，周瑾瑜的左手覆在她的右手上，顯得親密而溫柔，笑著對老人道：「媽，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呢？」

　　「這個……」氣氛一下子溫馨美好起來，談到將來的孫子孫女，老人的臉上更顯得和善慈祥。千夏一直緘默不語，低著頭，好像有些害羞，其實心裡更多的是罪惡感。畢竟老人的美好幻想，是她永遠給不起的，她和周瑾瑜回國後就會分道揚鑣，這是最後一次見「媽媽」了。臨走的時候，周瑾瑜一定會想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她不再需要出場了。

　　餐畢走出酒店，來到熱鬧的大街上，霓虹燈映襯著月色，朦朧而奇幻。

　　「你們等我一下，我去取車。」周瑾瑜對千夏道，轉身消失在月色中。他的蓋拉多從不讓別人碰。

　　千夏手裡緊緊握著老人的輪椅扶手，安靜地眨巴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時，一輛搶眼的蘭博基尼駛過眼前，停在右邊的一片空地上。從駕駛座上走出的男子，和副駕駛座下來的穿緊身衣、身材性感的美女相伴而行。

　　男子親昵地摟著美女的腰，美女的棕色大波浪長髮在晚風中飄揚。兩人徑直向千夏的方向走來。

　　於是言千夏微挑眉毛，打量著臨近的兩人。

　　男子身穿黑色毛衣、藍色格紋襯衫，袖口和領口並不那麼整齊伏貼，領口系著一條幾何條紋的方巾，混搭著街頭浪子和貴族王子截然不同的氣質。從深黑的髮絲和淨潔白皙的肌膚看來，應該是個容貌精緻的亞洲男子。

　　然而，當她看到他那雙有著阿爾卑斯山腳下蓊郁森林般翠綠色的眼睛……

　　刹那間，她的臉色灰如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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