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曾放縱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我愛世軒愛到發瘋,可我也愛我的兒子。」許母看著望舒道,「承宗一直以為我為了世軒而從未在乎過他,你先前說我瘋了,我想是吧,愛得沒了自己,可不是瘋了麼?」她頓了頓,嘴角微微下垂,似乎接下來的話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說出口,她用力咽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我三年前發現自己得了癌症,知道我活不久了,我不想死後我的兒子仍然在監獄裡度過餘生,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在臨死前把我的兒子弄出監獄!世軒恨我,更恨承宗,只要他不讓承宗出來,承宗就只能爛在監獄裡。我無法可想,整整半年,無論我怎麼求,世軒都不肯讓我的兒子出獄,所以我只好——我只好讓世軒死!」

  望舒心跳漏了一拍,腿有些軟,屋子裡的東西有些旋轉,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是個殺人兇手,第一次是為了自己,第二次是為了兒子,兩次我都不曾後悔。我殺世軒前仔細地想過,如果我死在世軒前頭,我的兒子就算將來出獄了,也會一無所有,他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又有案底,將何以為生?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只要能給我兒子一條生路,我願意做任何事。」

  望舒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她站在地上,看著眼前彌留之際的女子,很久才搖搖頭,再也不想聽她說任何話,快步走了出去。

  她沒有看坐在病房外間沙發上的王東,一直跑出醫院大門,到了外面用力喘息幾口新鮮空氣,肩膀控制不住地顫抖。她一個人不停地用手捂著臉,儘量不去想剛才聽到的所有駭人的話。

  可許母沙啞虛弱的聲音還是不停地回怨在腦海裡,望舒想到她說許世軒這個名字時眼睛裡近乎瘋狂的閃亮,身上就有些涼。

  愛—個人愛到不惜毀了他,還能算是愛麼?

  她向外面走,她孤獨的影子在有些涼意的街道上顯得十分脆弱。就這樣走著,甚至路過公車網站,她也沒有停步。她需要靜一靜,需要時間慢慢地消化剛才聽到的那些聳人聽聞的家庭秘密。

  她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難道只是為了不把這些秘密帶進棺材麼?

  承宗出獄兩年了,她連自己的兒子尚且沒有告知,為什麼單單告訴了我?

  她難道神志不清了麼?

  望舒雙手交互抱著自己的胸,有些冷似的,她一邊走著,一邊滿心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家醫院,從來沒有見過許母這個人,也就從來不會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瘋狂存在!

  我僅僅是聽了她的故事就如此難受,可想而知當年不足十六歲的承宗對著滿手鮮血的母親,聽到自己要頂罪時的震驚與恐懼,望舒心裡難過地想著這些,不由得憶起當初在自己家的山下,他滿臉迷茫著問自己「什麼是愛」。

  是啊,什麼是愛?對許承宗來講,愛就是一個瘋狂的母親和冷酷的父親互相算計傷害彼此,順便害了周圍所有的人罷了。

  她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些癢痛,伸手擦的時候,看見自己手背上的眼淚,她邊走邊擦著淚,淚卻越湧越多,她開始抽泣,索性扶著路邊的鐵柵欄哭個痛快。她平生從未試過為別人這樣傷心,從無比艱難勞累的生活裡她學會了愛自己,為了讓自己足夠堅強,為了支撐一個家,為了給自己一個好的未來,她總是把自己想得無比重要,而很少甚至從未為許承宗著想過。她想著他給自己畫的那些畫,想著他說「沒了你,一輩子都要打光棍」,想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求自己跟他在一起,而她從未答應過他……

  她擦了眼淚,伸手去摸挎包裡的手機,撥許承宗號碼的時候,她的手指十分用力,帶著最執拗的衝動聽著那邊的鈴響,沒有人接聽,她一遍又一遍地撥著號,他的聲音始終沒有響起。

  看看手錶,已經八點十分了,他前天不是說好了跟自己八點半電話聯繫,帶自己去一個地方的麼?

  歲月靜好(大結局)

  望舒心中越來越沉不住氣,走到公車站,等來夜班的汽車去富麗大廈那裡,門口值班的人昨天看見過她,只問了句話就讓她上電梯了。望舒從電梯出來,手敲著他辦公室的門,等了足足有幾分鐘,門才打開,渾身酒氣的許承宗站在門口,頭髮淩亂,滿臉的胡楂,他看著她,皺眉道:「幾點了?」

  「快九點了。」她看著他說。

  許承宗哦了一聲,他把門打開,歪歪斜斜地走到沙發上,接著趴下去,再也不動。

  「我打電話你怎麼不接?」望舒把門關上,走到他身邊間。

  「我喝醉了,不想起來。」他嘟噥著。

  望舒看他下頦上濃密的胡楂和跟昨天一模一樣的襯衫衣服,低聲道:「你昨天沒回家?」

  「沒有。」他看了她一眼,又閉上眼睛,轉過頭去模糊地說道,「今晚不能帶你出去了,我沒法開車。」

  望舒嗯了一聲,感到了他的異常,自己坐在他沙發前的地毯上,頭靠著膝蓋,靜靜地沒有說話。

  「你怎麼不回家?」他又把頭轉過來,滿是血絲的眼睛掃了她一眼,說道,「今天不看書了?」

  「不看了,想陪著你。」她看著他道。

  許承宗聽了,迷瞪瞪的眼睛現出一點兒警覺,看瞭望舒一會兒,然後搖頭道:「回家去吧,酒櫃裡的酒被我喝光了,沒得喝了。我躺一個晚上,明天就會沒事的。」

  她靠在他肩膀旁的沙發上,先是沒說話,一會兒之後答:「沒事,我陪著你。」

  他發出一聲像是無奈的哼哼聲,後來呀呀地響了幾下,他抱著腦袋在沙發上用力捶了半天額頭,肘子在望舒腦袋上輕輕碰了一下道:「坐到沙發上吧。」

  望舒看他抱著頭,似乎很痛,輕聲問他:「我去給你洗條毛巾?」

  「不用。洗手間被我吐得一塌糊塗,我坐一會兒就好了,你別忙了。」他抱著頭一動不動。

  「那我出去給你買藥?」她又問。

  「不用。」他兩手用力捋了一下頭髮,側過有些憔悴的臉,英俊的眼睛裡滿是疲憊地說道,「望舒,你如果打算跟我保持距離,就從現在開始吧,不用這麼關心我,讓我以為……」

  「讓你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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