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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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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裡帶著濃濃的焦灼與關切,聽到他的聲音,容沫再也忍無可忍,憋悶了一晚上的悲傷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觸即發。 這種時候,她腦海裡出現的,竟還是他這個人。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依賴。 她抱著手機,怕身在另一間臥室的程弈陽聽見,將自己蒙在被子裡嗚咽:「明晞,我媽媽病了,可我回不去,回不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恍惚之中,只聽到易明晞最後扔下一句話便扣了手機,他說,讓她在樓下等著,他一會兒便來。 她一晚上不安的心,竟因為這簡單的幾個字,有了幾分難得的安定。 胡亂地跟程弈陽編了個理由,容沫依言到樓下等著。夜風凜冽,吹幹了她臉上的淚跡,竟有一種燒灼的疼痛。天色灰暗,並無半顆星星,沉寂在安靜深夜中,她不知不覺想到了在另一個城市的母親,心底湧上了幾分懼意。 易明晞趕到樓下的時候,正看見樓下蹲著一個小小的人影,她的身影浸在昏黃的路燈裡,光影斑斑,幾乎與青灰的牆體融為一體。他輕按了一聲喇叭,這才看到容沫如受驚的小鹿,倏地抬起頭來。 情況比他在路上預計的要好很多,儘管她的眼睛有些紅腫,但是神態卻還算平靜,看到她如此,易明晞輕呼了口氣。 其實在剛才的通話裡他根本沒聽明白她的話,只知道必須見她一面。卻不料在駛向她公寓的路上,接到了賀琰的電話,賀琰上來就劈頭蓋臉的問他知不知道容沫的事情。 他只記得他當時憤怒之極,事到如今,她的所有事情,他竟然都要從別人嘴裡知道。她被困絕境,走投無路,卻從來沒想過要找他。最後給了他電話,話一出口卻喊的是舅舅。這顯然是撥錯了號碼。其實在那一刻,他便有些心傷,可是聽到她無可抑制的哭腔,他的所有情緒,立刻被拋卻到了爪哇國。 易明晞歎了一口氣,見她如此,即使他再憤怒委屈,也不忍逼問下去。低沉地說:「上車。」容沫順從地上了車,卻不知他要做什麼,心底剛剛沉澱的安定再次沉浮不定,眼睛裡均是慌亂與無措:「我媽媽……」 話還未落,車子一顫,他竟然猛地發動引擎,容沫猛地跌在椅背上,卻看到他緊握方向盤,眉間微皺,衍生出一種淩厲冷峻的氣息:「系好安全帶。」 出了社區,易明晞便將一隻耳機塞入耳朵:「楊秘書,我要出差兩天,明後天的議程另找時間安排。」此時已經是深夜兩點,白日裡再繁華的城市也在此時趨於平靜。寬闊的馬路猶如延伸至天際,觸目皆是一片黑暗的寒冷。 他雙手緊握方向盤,認真看向前方,在這漆黑的夜裡,整個人更浸染出一種沉穩的大將氣度。容沫一直沉浸在對母親的擔憂中,良久,才見他摘下耳機,未等容沫詢問,便直言道:「我送你回家。」 「什麼?」容沫猛地坐直身子,「送我?」 N市與C市一南一北,可以說是千里之遙。她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可見他的表情,棱角分明的臉上點綴著她所熟悉的波瀾不驚與堅定,仿佛他說的是一件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對,我送你回家。」 「可是路……」 「我知道,路很遠,可是現在情況複雜,除非你長出翅膀,否則根本不可能去N市。而且,我們現在就出發的話,明天晚上便可到達。」 明明是無奈之語,可偏偏被他說得底氣十足。容沫瞪大眼睛,想起鄰居說起的病危的話,最終頹然地坐回座位。 車子很快轉向了高速,一路飛馳。容沫坐在副駕駛座上,突然覺得,這仿佛是一條陌生的路,那邊的盡頭,對他們而言,完全未知和迷茫。 「謝謝。」她低頭,微腫的眼睛浮現出陣陣酸痛,視線也越來越不清楚。 這樣寂靜的夜,他們在這樣一個狹小密閉的空間裡,總要有人先說話,何況,他全為了她。 可是想來想去,仿佛只有這兩個字能概括出她此時的心境,於是便訥訥地說了出來。 「不謝。」他亦兩字回復,乾淨利索。 聽到他一本正經的回復,容沫愣了一下,慢慢苦笑出聲。這麼乾癟的兩個字,怎麼能表達出今夜她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她對他猶如天神般降臨的謝意與感恩?她一向以為自己是伶牙俐齒的,可是面對他,竟然也有了語盡詞窮的時候。 「你是在想著怎麼感恩?」他仿佛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眸中掠過一抹微波,僅僅一瞬,便隱然于眼底,「容沫,那麼我們的過去到底是誰欠誰?」 仿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容沫張開眼眸,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語氣來推敲他與她的過去:「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手機鈴聲悄然作響,刺破夜的靜謐與寂然。而她卻狀如未覺,依然自顧自地說下去,只是怕此時不說,就再也沒有了申明立場的機會。 「現在我感謝你,是因為你挽救我於水火,雪中送炭。」她的頭側向窗外,「追究以前,你我付出的感情對等,你不曾有恩於我,我也沒有欠你什麼。我們之間,只是走到最後,卻發現前方無路。」 容沫微微側頭,發現易明晞緊握方向盤,眼睛凝視前方,心裡有一根弦微松,暗自低下頭打開手機,視線還未觸及到是什麼內容,只聽淒厲的一聲刹車聲響,她的身子條件反射地沖向前面,還未落定驚魂,他的身軀就已經壓了下來,眸光亮如刃鋒:「你不曾欠我?」 短短的五個字,卻被他一字一字地從牙縫中擠出,她不得不迎上他讓人驚懼的眸瞳,用盡全身的氣力彙聚成一個字的答案:「是。」 「你還敢說是?」他的身軀欺壓得與她越發緊密,灼熱的呼吸撲至她的鼻尖,距離如此近,她甚至能看到他長密的睫毛,泛著寒冽的光華。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可是只是一側身子,卻仿佛激起了他更大的怒意:「如果這不是虧欠,那四年的不言而別,又是什麼?那我手上的劃痕,又是為了什麼?那我苦心安排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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