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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巴渝生說:「其實,我們有警力安排在研究所外,暗中保護你返校,卻怎麼也沒想到,你們在研究所裡遇險。」

  關鍵笑著說:「別忘了,這是江京第一鬼地。對了,我想你們爬進來的那條通道很可能就是當年陝西壯丁集體出逃時挖的通道:當時日軍從各地抓來數百名壯丁,在這裡修建地下建築。其中有一批人感覺出了日後的凶多吉少,就在施工之餘,偷偷挖出了這麼一條通道,而且算好了,這條通道的方向,就是那個聖母堂。沒想到,那通道正巧連著那口井。」

  「他們逃出來了?」

  「日軍和特高課安排了內線在勞工中,這個計策走漏了風聲。所以那批壯丁沒有走成,結果都被提前殺害,進毒氣室,或者被活體解剖。」關鍵將剛聽來的小梁村壯丁的故事簡明訴說了一遍。

  「不過,你說那個通道裡,還發現了一些屍骨,難道就是壯丁們的?不對啊,當時那些壯丁們好像都被日軍殺害了。

  「而且那個勞工挖的通道,被發現後,日軍也絕不會讓它繼續開放,一定會堵上。根據這裡的情況和歷史,我有個推測……幾乎是臆測,這些屍骨,可能是在這裡的日本駐軍,他們的死,是一種被迫的自殺。這裡的最高長官安崎宗光,看起來就是剖腹自殺的,他的屍骨就躺在走廊盡頭的鐵臺上。當年日軍戰敗後,自殺非常普遍。安崎宗光聽說日軍準備投降,要將他數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說不定陷入絕望和瘋狂;或許,地面上的樓房已經被中國軍隊進駐;總之,他剖腹自殺,自然也會要求下屬效仿。相信有些日軍真的同樣剖腹自盡,當然,也有些下屬不願這麼做,想逃出去,甚至因而被殺——如果安崎宗光命令用火力封鎖住大門,這裡就成了真正的地獄,無路可逃。也許,想活命的士兵中,有人記起了勞工挖的通道,所以重新挖開了被封堵上的一段,也許,最終還是因為筋疲力盡,或者被射殺,沒能逃出這裡。那兩名日本記者,後來通過某個管道知道了這條通道,成為他們進入這裡的另一條秘密通道。我甚至想,他們當年殺害山下雅廣和兩名警衛,走的就是這條通道,從地下坐電梯到美術館下面的電錶間,再出現在四號展廳。因此美術館大門口的保安不可能看見兇手。」

  「有道理,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你們開始在美術館做實驗後,車田康介和井上仁又開始頻頻光顧那口井和那條通道,其實,他們是在暗中觀察你們的實驗進程。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他們的行蹤終於被老眼昏花的蔡修女看見。蔡修女被『惡魔』困擾數十年,認准了他們是惡魔,而且她終於認定,惡魔是從井裡出來的,便在井口放了一個十字架鎮魔。而兩人因此知道行蹤被蔡修女抓到,便殺人滅口。」巴渝生也終於對自己這個奇怪的發現和推理有了合理的解釋。

  「這麼說來,他們的作案動機,主要是不想讓這地下魔窟的秘密公佈於世,他們對實驗小組的興趣,也就是希望我的『特異功能』能幫山下博士找回失蹤的陶器,一旦山下博士拿到陶器,他們就可以下手,徹底摧毀山下雅廣當年的記錄,完成五年前沒有完成的使命。」

  巴渝生轉向山下雄治:「所以,請問山下博士,《螢火蟲相望》的真品,到底在哪裡?」

  這時,陳警官走了過來,捧著一個大花盆,問道:「山下博士,你要的是這個?」關鍵在山下雄治的辦公室裡曾見過這個花盆,盆裡栽著一棵碩大的四季海棠。

  正在接受治療的山下雄治點頭說:「正是,請你把裡面的花和土倒出來。」

  數塊陶瓷片從土裡現出,巴渝生蹲身,將這些陶瓷片拼成了一個細長花瓶的形狀。

  《螢火蟲相望》!

  山下雄治道:「我在關鍵和佐智子的啟發下,挖掘了先父在萬國墓園的墓地……罪過……但我知道,這是先父希望我做的。最初,我只是希望能將這藝術品完璧歸趙,設法帶回日本,永遠做為對父親的懷念,但隨著惡性案件的升級,還有每當我看見關鍵眼中思念黃詩怡小姐的悲哀,我就會想起先父給我留下的遺囑,一張《螢火蟲相望》的照片,和一條只有四個字的遺囑——一句中文成語:『不破不立』。」

  眾人都默默聽著,也都明白了那句「不破不立」的意義,也都明白了山下雄治會怎麼做——他砸碎了天價的《螢火蟲相望》。

  花盆的土裡,還有一個密封塑膠袋。山下雄治說:「那個袋子裡,就是我早些時講的那個故事,還有對這個地下試驗基地的詳細描述,一段醜惡的歷史。」

  關鍵等人將過去幾個小時裡發生的事向巴渝生彙報過一遍後,又將車田康介和井上仁的交代以及過去發現的幾個線索串了一下,對發生在五年前的陶藝品劫殺案以及最近發生的解剖殺人案的來龍去脈終於有了一個完整的瞭解。

  山下雅廣不堪心理重負、提前退伍時,曾在軍旗下向天皇發誓,永遠保守秘字426部隊的秘密。他一直恪守諾言,但隨著社會的演變,他內心裡,卻在譴責那慘無人道的戰爭和更滅絕人性的試驗計畫,所以他也一直希望「秘字426部隊」的秘密能大白於天下。

  他知道,如果從自己口中說出去,不但是違背誓言,在暗處的軍國主義組織會立刻讓他家破人亡。

  於是,他將以前寫的手記塑進了因追悼何玲子和那場戰爭中流離失所的靈魂的陶藝品《螢火蟲相望》。他準備在臨死前,告訴一個他能信任的人,在他死後有意「失手」打碎那陶器,讓手記瞬間成為公共資料。隨著他的日漸衰老,他要公開那秘密的願望也日漸強烈。終於,他選中了在江京舉行展覽會的機會,準備提前實施。

  詐死的黑木勝一直監視著山下雅廣的舉動,他的右翼組織在海關有暗線人員,山下雅廣的陶藝品出關前要做安檢掃描和藝術品鑒定掃描,掃描過程中,《螢火蟲相望》「腹中」的秘密被透露出去,黑木勝的組織,甚至其他右翼組織都可能得到消息,猜到山下雅廣可能在陶藝品裡藏了有關秘字426部隊的秘密。他立刻通知以中日友好人士、左翼記者為面具的井上仁和車田康介,要設法劫下《螢火蟲相望》,如果山下雅廣不合作,則要下殺手。

  山下雅廣此行心理負擔沉重,所以不但準備了陶器的贗品以防萬一,對安全也格外敏感。到江京後,他總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一時不知是否應該繼續公開秘密的計畫。在多日的接觸中,他認為中方警衛黃冠雄值得信賴,就和他商議,兩人在某晚更換了大衣,黃冠雄戴上假髮,將跟梢引走,他則趕往萬國墓園,埋下了《螢火蟲相望》。這是為什麼警方發現,山下雅廣的衣服上有黃冠雄的指紋甚至毛髮。

  車田康介和井上仁發現一直跟蹤的並非山下雅廣,就知道老人採取了防範,他們從聖母堂後院的井口進入「秘字426部隊」的地下試驗基地,從大門出來,坐電梯到美術館的地下電路間。由此進入四號展廳。山下雅廣雖然有預感,卻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兩個知交會是殺手。轉眼間,兩名保鏢一死一傷。兇手看出了陳列在堂的《螢火蟲相望》是贗品,逼山下雅廣和黃冠雄說出真相,山下雅廣堅決不說,而頑強的黃冠雄在重傷之餘,爬上前死死抓住了車田康介的腳踝。破案後,江京警方憑藉大大更新的科學儀器,分離出了五年前從黃冠雄手中取下的DNA樣品,確證了車田康介的行兇。

  兇手不得已殺了山下雅廣,知道沒有最終完成使命,《螢火蟲相望》和山下雅廣的筆記仍流落在外。同時,他們發現一名致力於異常生理現象研究的中年科學家任泉,有個奇特的實驗物件,一位元叫關鍵的少年。巧的是,黃冠雄的女兒黃詩怡在任泉的實驗室打工,和關鍵相戀。

  不久,他們在一些有日文書刊的圖書館、資料室裡,發現了黃詩怡的身影和借閱記錄,顯然,她在通過另一條途徑,查找父親被害的真相,最可怕的是,她離真相越來越近,直到有一天,她發現了車田康介和井上仁這兩個在江京的「日本通」和中日友好人士。兩人向黃詩怡顯示了極大的熱情和幫助,黃詩怡說出了自己正準備將搜集好的資料整理一下,寫個報告彙報給江京警方,兩人便開始設計殺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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