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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16

  散了之後,關洋和梁卉順路一起回學校。

  開始梁卉還有點尷尬,結果關洋一個笑話接著一個笑話扔過來,簡直就是馬三立附體,很快兩個人就像過去一樣有說有笑起來。

  走到路口,關洋伸手要打車,梁卉堅持要坐公車回去,「反正從這兒坐,運氣好的話都有座兒,幹嗎花那麼多錢打車?要不你自己先打車走吧。」

  關洋只好跟著她一起站在站牌下等車。

  等公共汽車這段時間,梁卉又說起了肖白他們創業的事情,感慨道:「我可沒他們這樣的能力和勇氣,我這樣的人可能也就老死在學校這個小園子裡了。」

  關洋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半晌說:「做買賣哪有這麼容易,我舅舅能有今天都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幹出來的。就憑他們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得這麼理想,他們那個公司蹦躂不了多長時間。讓這些傻X兮兮的傢伙栽栽跟頭也好,否則他們還以為全世界就他們有理想敢闖蕩呢。這個世界早就給卓一帆那樣的人準備好了,像我們這樣的人就該老老實實、安分守己,抓緊手裡的東西,過好自己的日子。一天到晚胡思亂想,能有什麼好處?」

  梁卉十分震驚,扭頭看著他,就像從不認識關洋這個人似的。

  她的心裡就像黑夜中猛打了一道閃電,有那麼一瞬間,把眼前從來沒看見的一樣東西,一下子照得雪亮。

  車來了,關洋拉著她的胳膊擠上公車,看她跑得太慢就放開她,幾個箭步沖到挨著的兩個空位置前,一屁股坐下去,很得意,沖她飛快招著手。

  梁卉勉強笑笑,心裡掙扎一下,還是坐了過去。

  17

  關洋堅持要把梁卉送回宿舍,梁卉只好和他一起走。猶豫著該不該留他在宿舍坐一會兒。

  打開宿舍的鎖,推開門,她一下愣住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子裡一片狼籍,所有的抽屜都被打開了,裡面翻了個亂七八糟。行李箱被翻開扣在地上,床上被子褥子亂糟糟,半拖著地。自己珍藏的黑膠唱片扔了一地,有些唱片從唱片套裡脫出來,上面蓋著清晰的腳印。

  眼看著自己溫馨的小窩,就這樣輕易被人踏翻,她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身上的血液一時間凝固在那兒,一步都挪不動了。

  「一個女人一人過活不容易。」媽媽常說,她一直不以為然。都什麼年代了,男人能一個人為什麼女人就不能。可是此刻,她突然特別想媽媽,特別渴望生活中能出現一個男人,對她好的男人。

  關洋大吼一聲:「真他媽進賊了!」扭頭對梁卉說,「別怕,你看看丟什麼了,我叫人去。」

  梁卉木然點頭,關洋轉身就走。梁卉突然驚醒了似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眼睛裡充滿依賴和惶恐的淚水。關洋一愣,他生平第一次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而那雙眼睛原來如此楚楚動人,他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融化了。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那麼喜歡梁卉。

  時間靜止了幾秒鐘。關洋笑道:「別怕,有我呢。我就在附近,很快就回來。」聲音成熟溫柔,梁卉的手帶著猶豫,慢慢鬆開了。

  關洋甩開大步向外走去,一種從未有過的自信油然而生,他覺得自己從未這樣強大過。

  最後保安和宿舍樓值班的都來了,清點了一下,除了唱片踩壞幾張,只丟了一個相機、一個Grundig短波收音機,失蹤的錢就是放在抽屜裡那幾百元現金。

  保安肯定說,這是遭到了入室盜竊,最近附近一些宿舍樓也出現過。這些歷史悠久的老樓,配套落後,據說用一張身份證和一點兒小技巧,就可以輕鬆搞定一間宿舍配備的門鎖。

  相機和錢倒無所謂,最讓梁卉心疼的,除了那個千把塊錢的發燒級收音機,就是唱片了。有幾張是托了好多朋友,最後還是在德國的一個朋友的朋友,輾轉從慕尼克買到寄給她的。

  關洋在一邊滿不在乎笑著說:「好了,好了,沒什麼大損失,就相機還值幾個錢。那些唱片,等哪天去賣磁帶的商店再買就是了。聽說王府井那兒有個音樂書店,有不少進口CD、VCD,好像挺全的,等週末我陪你去買。」

  梁卉滿心懊惱,暗想全中國賣磁帶的商店都沒賣這個的,不過沒好意思說出口。

  關洋趕去商店挑了三套最貴的高級鎖。他威脅保安和值班的人說,校內失竊就是他們的責任,如果不想把事情弄大,最好多配合。結果很快學校後勤的鎖匠就趕到,三套鎖全給梁卉安上了。

  關洋臨走的時候已經到了吃晚飯時間,梁卉說不餓不想吃。關洋還是不放心,叮囑了梁卉半天,才一步三回頭,走了。

  沒走幾步,梁卉在後面突然把他叫住,關洋連忙站住,轉過身來。

  梁卉紅著臉站在門口說:「謝謝你,關洋。」

  關洋的心裡大動一下,他慢慢走回來,握住了梁卉的手。

  梁卉的手受驚似的,哆嗦了一下,然後條件反射一般縮了回去。她看著自己的腳尖說:「我……還是不行……」

  關洋苦笑一下,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18

  自從腰特軟死後,高飛突然對混亂的男女生活倒了胃口,過上了純正的禁欲生活。有時候,他覺得挺諷刺,好像自己的生活裡不是女人太多,就是女人太少。

  還在JK集團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盼著加班,如果實在沒什麼班可加,就拉著趙墨和肖白去老民謠喝酒。但那時,肖白比他和趙墨忙,不是出差就是陪老霍見人。所以大部分時候,常常是他和趙墨喝酒。

  肖白曾經旁敲側擊問過他,願不願意和趙墨發展發展,高飛心裡暗罵肖白整個就一大白癡豬頭。

  有一次在酒吧,只有他和趙墨,他實在按捺不住問她:「你對肖白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趙墨吃了一驚,頓時緊張起來,「難道很容易看出來嗎?」

  高飛笑著說:「至少最關鍵的兩個人,肖白和於欣欣,都沒看出來。」

  趙墨咬著嘴唇低頭說:「高飛,你覺得我這個人是不是特差勁?惦記好朋友的男朋友。」

  高飛想了想說:「感情這種東西誰又能控制呢?能控制得了,也不叫感情了。不過想聽聽我的忠告嗎?」

  趙墨抬起頭來,認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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