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公路(51)_邢周、南飛熊

五一

　　肖白和高飛幾乎是同時撲上去，把她拉了過來，賠笑沖人家點頭道歉，說老太太有毛病。刺青男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摟著女孩進去了。

　　肖媽媽還兀自張著嘴，回頭貓下腰盯了人家背影半天，直到人家的門「咣」一聲關上，才縮縮脖子，小聲對肖白說：「裙子那麼短，褲衩兒都看見了。」

　　肖白恨不能立馬紮個地洞，鑽進去。

　　高飛學著肖媽媽壓低聲音說：「那是人家的工作服，阿姨。」

　　肖媽媽點點頭，又回頭看了看人家關上的門，戀戀不捨走了。

　　關上門，肖白皺著眉頭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飯盒，又忍不住抱怨起來：「真不該讓老太太過來管財務，總是擅做主張，想一出是一出。這不盡添亂嘛。」

　　高飛抬頭，眼神怪異，飛快掃了肖白一眼，低頭沒吭聲。

　　肖白覺得高飛似乎對自己有意見，心裡很奇怪，就笑著說：「你丫沒事兒吧？」

　　高飛低著頭說：「你媽跟家買菜做飯，一個人弄了這麼些好吃的。又大老遠擠公車過來，我記得從你們家到這兒得倒好幾趟車，下了公共汽車還得走好一段兒。拎這麼些東西挺不容易的，我看阿姨來的時候，額頭上全是汗。你是有娘孩子不懂沒娘孩子的苦，我倒想嘗嘗我老娘親手做的菜呢，也得……」他的話陡然停在半空，隨後「啪啪」摞起幾個飯盒，去廚房了。

　　肖白張嘴站在原地，這才突然想起來高飛好像哪次跟自己說過，他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這麼想著，肖白的一隻耳朵麻酥酥熱起來，最後帶著半張臉都燒得慌。他慢慢跟進廚房，看見高飛瘦高的背影，孤零零在陽臺上。

　　他走過去拍了拍高飛肩膀，高飛回過頭來沖他笑了笑說：「沒事兒。」

　　13

　　趙墨來了，一進門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零食，大聲說：「看看誰來了？」

　　她身後站著於欣欣。肖白咧著嘴，呵呵傻笑起來。

　　肖白上次和於欣欣吵翻後一直沒再去找她，連通電話也沒打。按照他倆以往吵架的慣例，不論錯在誰，於欣欣通常會在一周內主動回來和解，而一般這時候肖白氣早消了，於是很快就能重歸於好。

　　在這方面，肖白就像小孩子一樣任性。當然，也許是於欣欣把他慣壞了。

　　擺好酒菜，於欣欣說有話跟大家說。她從包裡掏出一個鼓鼓的牛皮紙信封，放到桌子上，羞怯一笑，「這就算我對你們公司的支持吧。」

　　肖白打開信封，裡面塞著五捆帶著封條的整錢，明顯是剛從銀行取出來的。他難以置信，看著手裡的錢。肖白知道於欣欣從工作起就一直在攢錢，每月她父母怕她受委屈還一直給她零花錢，都被她攢了起來為結婚做準備。他熱切的眼睛，定定看著於欣欣。

　　於欣欣臉紅了，「工作時間短，我現在手上就這麼點兒錢。」

　　高飛說：「于欣欣，你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的女神啊。」

　　趙墨也說：「是啊，太感激了。」

　　肖白神色凝重，對著於欣欣，「你放心，這些錢絕對是你有生以來最好的投資。」

　　高飛把酒給大家滿上，舉起酒杯又放下了，說：「是不是應該先給公司起個名字啊？」

　　肖白說：「咱們不是商量好了，做企業管理和投融資並購諮詢嗎？我琢磨了一下，就叫誠禾智訊吧。」他用手指在杯子裡蘸了一點酒，在桌面上邊劃邊說，「誠，是說我們做事第一位就是有誠信；禾，代表我們像水生稻穀一樣欣欣向榮；智，說明我們出賣的是腦力；訊，是說我們處理整合紛繁複雜的訊息，形成有價值的建議。誠禾智訊，怎麼樣？」

　　「誠禾智訊？」大家紛紛琢磨了一下，都覺得不錯。於是高飛第二次高舉酒杯，「為誠禾智訊！」

　　「為誠禾智訊！」大家一起高喊道，臉上都洋溢著自信而憧憬的光芒。

　　吃完飯，大家又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天色不早了。于欣欣突然問趙墨願不願意留下來過夜，趙墨說這怎麼方便呢。高飛在旁邊說，可以兩個女生合睡他的大床，自己睡客廳沙發。

　　這套房子有一主一客兩間臥室。主臥室大一些，可以放雙人床。客臥如果放了書桌、書架之後，就只夠擱張單人床了。

　　開始高飛說自己睡客臥，肖白卻堅持讓他睡主臥，「你書多，這間房大，可以多放幾個書架。而且你那些破書，就得占半張床。上學那會兒，我每次看你和書一起擠在三尺寬的宿舍床板上，就替你丫難受。再說，我這人喜歡睡硬板床。」

　　這麼著，最後高飛占了主臥的雙人席夢思，肖白睡了旁邊的硬板單人床。

　　趙墨想了想說好吧。於是當晚大家就這樣分頭睡下了。

　　肖白睡下之後，心裡一直怦怦亂跳。

　　晚上於欣欣說要留宿，他心裡就一動。四個人一起看電視的時候，於欣欣的手順著沙發，從背後偷偷伸過來，拉住他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又撤走了。

　　肖白覺得第一次拉住於欣欣小手時，那種神秘和衝動又回來了。

　　當時大雨瓢潑，他和於欣欣在自行車棚裡躲雨，周圍還有好多其他躲雨的人，於欣欣的手也是這樣偷偷伸過來，輕輕在他手上捏了一把，他當時反手一把攥住了那只軟綿綿的小手，就像握住了一個電極，頓時從頭到腳陷入了一種微微發麻的震顫之中，意識都恍惚起來。好半天，他的意識才從外星歸來，一種暖烘烘的狂喜開始從腳尖升騰上來，慢慢包圍了他。

　　現在，肖白躺在被窩裡，一股暖烘烘的燥熱包圍著他。他覺得自己在期待著什麼，可又擔心這期待最終落了空。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煎了不知多長時間的烙餅，覺得自己都快被煎得外焦裡嫩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個香噴噴、軟綿綿的身體朝他貼了過來，差點把他從床上擠下去。他驚醒過來。黑暗中，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著他，他踏實了。是於欣欣。

　　他伸手想把燈拉著，被於欣欣拽住了。那雙亮閃閃的眼睛合上了，像是關上了房間裡的最後一盞燈。熟悉的嘴唇和芳香，貼攏肖白的臉鼻子和嘴；那個柔軟的身體，緊緊頂著他越來越堅硬的部位。一隻熟悉而柔軟的小手，在肖白手心裡塞了一樣東西，肖白貼到眼睛上一看，是一隻沒拆封的避孕套。

　　肖白禁不住呻吟一聲，把臉埋在枕頭裡悶聲狂笑起來。

　　這次，他們總算是成功成人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