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號公路(37)_邢周、南飛熊

三七

　　高飛很意外，問她大老遠跑那兒幹嗎去了。

　　腰特軟電話那頭的笑聲，聽上去挺神秘，「我要去你們學校上班了。」

　　高飛笑著從電梯裡走出來，站在大廳一個角落裡說：「我們那兒不襯別的，就襯男廁所。你正好可以圍繞男廁開展各項綜合服務，說不準還能搞出一校辦上市公司呐。等哪天我載譽回到母校，也能去享受享受你們的高級服務。」

　　腰特軟沉默了幾秒鐘，不高興地說：「我在學校旁邊的那家海鮮城等你。」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高飛托著被掛斷的手機，盯了半天，猶豫著要不要去見一個惱怒中的女人。肖白從他背後走過去，拍了他一把，「給乖妹子相面還不夠，開始給手機相面噻？」

　　高飛搖頭笑了笑，還是去了。

　　正是吃飯時間，酒樓的門一打開，巨大的噪音洪水一般迎面卷來，瞬間把高飛裹住，吸了進去。他暈頭漲腦四處搜索腰特軟，終於看見角落裡，腰特軟穿著一條緊身九分褲和同樣緊身的小吊帶兒，妙曼的曲線畢露，站著沖他招手。

　　高飛走了過去，發現附近幾桌的男人們很多都在偷偷甚至放肆打量著腰特軟。他經過其中一桌的時候，一個胳膊上有刺青的男人用挑釁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腰特軟的心情看上去已經恢復了，也許是男人們注目禮的功勞。高飛發現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喜歡在男人面前擺出一副矜持清高、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恰恰是這種女人，最在意男人的關注。男人越看她，她就越興奮，而表面上就會表現得越矜持。

　　高飛其實挺喜歡這麼逗弄她們，但是今天不知為什麼，看著被男人的目光滋潤成一堆的腰特軟，他覺得有點厭煩。「梁卉就絕不會這樣！」他想。

　　腰特軟沒注意到高飛的心理變化，她興沖沖拉著高飛說：「你知道嗎？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家瑜珈班，我跟他們說我願意去當教練。其實錢多錢少無所謂了，反正我又不缺錢。那次跟你在學校轉了一圈，我太喜歡那兒了。」

　　高飛從沒問過腰特軟靠什麼吃飯，同時也不關心。其實從第一次把她送到高檔社區，他心裡也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一個漂亮的、柔弱的、沒有足夠謀生能力的、同時又虛榮的女人，還能靠什麼吃飯呢？

　　現在腰特軟突然想去做一份性質接近「義工」的工作，讓他很意外。不過他同樣沒怎麼認真想，因為不關心。

　　他倆有一搭沒一搭開始閒扯淡，腰特軟常常不經意把話題往高飛的個人經歷上扯，都被他插科打諢稀裡糊塗繞過去了。談話氣氛漸漸冷下來，就像一盆坐在爐子上的燉肉，還沒完全燉爛，爐火突然熄滅了，那盆菜繼續坐在爐圈上，半生不熟晾著，有點不知所措。漸漸地，他們的對話變成了腰特軟一個人念念叨叨的自白，她有點喝高了。

　　高飛正在低頭用竹簽子死摳一隻花螺，突然意識到腰特軟的自白停下來了。當然，也許已經停了有一會兒了，只是他沒有意識到。他有點詫異，抬頭看了腰特軟一眼，發現她表情怪異，盯著自己身後。他順著她的眼光扭頭看過去，也愣住了。

　　關洋和梁卉正準備在距離他們有好幾桌之隔的一桌落座，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梁卉要坐關洋對面，關洋擠過去笑嘻嘻坐在她旁邊。

　　「這不是上次那女的嗎？人家近水樓臺先得月了。」腰特軟話裡摻著分量充足的酒精和幸災樂禍。

　　過去高飛常在宿舍開玩笑說「做人不能太肖白了」，結果這次他自己帶頭「肖白」了。他騰一下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沖那桌就去了。腰特軟拉了他一把，沒拉住。

　　30

　　關洋今天心情極佳。游泳館來了個新教練，五十多歲，曾經是國家一級運動員，謝頂發福，氣色湊合，能侃得很。大家遊了幾趟，都過來聽他神侃，今天故事會內容是「心臟搭橋手術」：「你們這幫小子都不行。別看我老了，要是我下水，就你們這幫人，全斃！想當年我做完心臟搭橋手術，下午，哦不，第二天！第二天就參加了游泳比賽，還得了第一；第三天參加羽毛球比賽，又得了第一。」

　　聽到這兒，所有人全噴了。

　　關洋帶著被老教練引發的愉悅心情，又遊了幾趟，身心舒展，容光煥發。過去的不快一掃而光，似乎沒有什麼困難克服不了的。

　　於是他跑到小樹林去找梁卉，正好梁卉剛練完功。關洋說起那天去赴Sheryl方聚會的路上，自己發作後不辭而別，很不好意思：「那天，我太衝動了，脾氣太大。我媽經常為這個說我。」

　　梁卉笑著說沒事兒。關洋堅持一定要設宴賠罪，梁卉說不用這麼誇張，兩個人來來回回推了半天。

　　最後關洋說，要是不去就是不肯原諒他，說這話的時候，關洋的表情已經嚴肅起來。梁卉覺得再拒絕下去就太不給關洋面子了，於是笑道：「那我可就厚著臉皮去蹭飯了？」於是兩人約著晚上來到關洋舅舅的酒樓。

　　他們剛坐下正說著話，突然看見高飛笑嘻嘻坐在了對面原本該關洋坐的位置上。關洋一陣懊惱，想發作，強忍住了。只是沉著臉說：「高飛，真巧。」

　　高飛手插褲兜，歪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挺舒服，斜眼看著關洋說：「小倆口出來吃飯，不錯。不過是不是也該提前知會兄弟一聲兒，你倆什麼時候湊成兩口子的？」

　　關洋變了臉色，低聲說：「高飛，這兒沒你事，回頭咱倆再單聊。」

　　高飛冷笑道：「這兒有沒有我的事兒，還輪不著你說三道四吧？」

　　腰特軟這時候走過來，攬住高飛胳膊，眼神挑釁，看著梁卉。

　　高飛抬頭看了腰特軟一眼，摟著她坐到自己腿上，笑著說：「這樣就圓滿了，咱們兩對兒一起吃。這才夠勁。」

　　梁卉幾次想對高飛解釋，無奈一直插不進嘴，剛有點急，抬頭看見腰特軟，她的臉色刷一下白了，目光從腰特軟移到高飛，停了一會兒，隨後就落在自己眼前的餐具上，一直沒再抬起來。這時，她突然抬起頭，盯著高飛說：「高飛，你覺得每次都弄得跟演情景喜劇似的，還每次都換一個女一號，有勁嗎？」

　　「有勁。我剛過來的時候沒覺得這麼有勁，現在我覺得特別有勁，簡直有勁極了，太他媽有勁了。」高飛沒看她，一隻手輕拍著腰特軟的後背，斜仰著天花板，聲音很冷。

　　「上次是跳河，這次你準備整出什麼新花樣來？」梁卉也聲音很冷。

　　腰特軟不是梁卉第一次撞上的「高女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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