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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成功。」他接過茶葉蛋咬了一口,「幫我拿一瓶水,在文件櫃的最下面一層。」

  他的文件櫃最下面一層打開,裡面排滿了農夫山泉,少說有三四十瓶,我拿了一瓶擰開蓋子遞給他:「你們醫院怎麼只發農夫山泉啊?」

  「我怎麼知道。」

  江辰勉強地吃了兩個茶葉蛋就仰靠著椅子背說:「我不想吃了。」

  我拆著一次性筷子,勸他說:「再吃幾個蒸餃吧。」

  他很勉強地吞了幾個蒸餃,我看他實在很累的樣子,也就不再勸他了,只說:「你一個晚上沒睡,又做了手術,回家休息吧。」

  他搖頭:「病人麻醉還沒退,得術後觀察,我不能離開醫院。」

  我有點心疼地摸摸他的頭,「辛苦了。」

  他躲開:「你的手剝過茶葉蛋。」

  我氣結:「你的手還摸過死人呢!」

  他嚴肅地說:「我洗手了。」

  ……

  我說:「你趴在桌子上眯一下吧,不然我去問問看蘇醫生說有沒有空病房,你去睡一下?」

  他沒回答我,只是站起來走到檔櫃後,拖了一張折疊床出來。

  我驚歎:「設備齊全啊。」

  他三兩下把折疊床靠著牆邊打開,然後就咚一聲把自己扔上去,如同一具死屍。

  我愣愣地看著他緊閉著的眼睛,心想那我到底是要走了還是要留下來等他醒?好歹也說一聲我要睡了預告一下吧……

  我瞪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蹲下來幫他脫鞋。

  把鞋在床下擺好,我收了桌子上的蛋殼,準備拿出去扔,只是才開了門就聽到江辰說,陳小希你要去哪裡?

  我回頭,他眼睛都沒睜開。我說我去丟垃圾。

  他說,那你回來不?

  我說,回。

  他說,好,那你去吧。

  我心想我也沒有要徵求你同意啊,你怎麼這麼自作多情呢。

  我丟完垃圾回來,江辰在我把門關上的時候突然睜開了眼,我嚇了一跳,這種情況其實很恐怖,試想一下,有點幽暗的房間裡,你以為睡著的那個人,突然張開了眼睛看著你,這基本上就讓你很想沖上去給他貼張符了。

  我驚恐地問他:「你怎麼還沒睡啊?」

  他說,「沒有,睡著了,只是睡得比較淺。」

  我想想沒話接,只好跟著話尾說,「那還真的挺淺的。」

  江辰又閉上了眼睛,我杵在屋子中間有點無所適從,正想著要不要先走,中午再過來看一下,江辰又說話了,他又睜開眼睛說,你還杵在哪裡幹嘛,過來陪我睡覺。

  我很吃驚,但由於我在江辰面前經常因為表錯情而顯得尷尬且猥瑣,所以我想我心目中的那個猥褻的睡覺一定不是他嘴裡那個純潔的睡覺,我就淡定地走到床邊說,你睡進去一點。

  他往裡睡了一點,我就脫了鞋躺了上去。

  然後我問他:「有沒有枕頭啊?」

  他說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提議說,不然你枕我手臂上。

  我想外科醫生的手挺值錢的,要是被我枕麻了,麻了後廢了,我的罪過就太大了,於是我就拒絕了。

  我們背對背躺了好一會兒後,我問他,「你睡著了嗎?」

  他說:「沒有。」

  我說:「會不會太擠了?」

  他說:「不會。」

  我說:「那你怎麼睡不著?」

  他說:「我想抱著你睡,但是我想起你從昨晚就一直呆在醫院沒有洗澡。」

  我翻過身很生氣地說:「你也沒洗澡,我都沒嫌棄你!」

  他眯著他那雙熊貓眼沉思了一會兒,說:「說的也是。」

  然後他就伸過手來把我撈入懷中,拍拍我的頭說:「好了,現在不擠了,可以睡了。」

  我趴在他肩骨和胸肌交接的凹陷處,軟硬度都不錯,躺起來挺舒適的,但我總覺得我好像被耍了,為了顯示我的不甘心,我只好嫌棄他說:「你身上有消毒水味。」

  他嗯了一聲不理我,於是我又說,「你太多骨頭了,硌死我了。」

  他這才掀開眼皮,「我的骨頭數量和你的骨頭數量一樣,都是206塊。」

  他把對話上升到專業的角度時,我的素質就夠不上了,就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然後我就想到了蘇醫生,我說:「對了,你知不知道蘇醫生她爸做什麼的?」

  他攬實了我,說:「她爸就是我們系主任酥老頭,你問這個幹嘛?」

  酥老頭者,蘇老頭也,其人熱愛講笑話,其笑話十分無趣卻又很喜歡無趣當有趣,雷得眾人酥麻,故又名酥老頭。

  我和酥老頭有過一個五雷轟頂的邂逅。那是個落葉紛飛的日子,我在走廊等拖堂的江辰下課,正趴在欄杆上看校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有個老頭過來問我:「小姑娘,裡面是哪個班,怎麼還不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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