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趙乾乾 > 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 上頁 下頁
一四


  「啊?」我勉強把目光從她深棕色的大波浪長髮上收回,愣愣道,「誰?」

  胡染染的髮型是我最喜歡的大波浪,大學的時候我就曾想去做這種髮型,但那時江辰跟我說他覺得我短髮的樣子很清新自然,於是我就頂了一頂蘑菇短髮過了四年,等到分手後我一氣之下才留起了長髮。現在仔細琢磨,清新自然哪裡是誇人的,壓根就是空氣清新劑的廣告語。

  她揚一揚下巴道:「張倩容,張老頭的孫女。喏,現在朝著你男友走過去了。」

  我隨她視線看去,張倩容緩緩朝著江辰和張書記走去,腰肢扭得像藝術體操表演的那條彩帶。

  「張老頭真老。」胡染染突然感歎。又若有所思的樣子道,「我看也再活不了幾年了。」

  我詫異地看著她,她笑了,說:「我是他的情婦你信不?」

  我說信也不是說不信也不是,只好乾笑。

  她又說:「我以前是他們家的保姆。」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怎麼……怎麼……怎麼……」

  怎麼個半天我也找不出個委婉的詞來表達我的問題,還好她好心地接了話:「怎麼爬上老頭的床的?只要他一個人在家,我就穿低胸睡衣拖地。」

  「這樣啊……」我拉長了聲音道。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接話,說你真厲害也不是,說恭喜你成功了也不是,說你怎麼這麼無恥更不是……真是為難死我了。

  她似乎對我的窘態感到十分滿意,嬌笑個不停。

  真高興我能取悅你……

  「你男友過來了。」她掩著嘴說。

  「啊?」我才抬頭,江辰就已經站在我面前了,我忍不住稱讚他,「你走路真快。」

  江辰朝胡染染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看了我一眼說:「走吧。」

  說完就逕自往外走,我跟胡染染揮一揮手就顛顛地跟了上去,在他背後小跑著問:「可以回去了麼?宴會不是還沒結束麼?」

  他停了停腳步等我走到和他並肩才又往外走,邊走邊回答我的問題:「回去了,我明天還有手術。」

  「哦。」我跟著他往外走。

  他去開車,我在酒店門前等他,突然想起他好像什麼都沒吃,宴會前還犯胃疼來著,於是又想偷偷倒回宴會裡去偷渡點吃的給江辰,才轉身走了兩步身後就響了喇叭,我轉身開車門,探身進去跟江辰說:「你不是胃疼?我看你剛剛都沒吃什麼東西,我去給你拿點吃的,馬上回來。」

  我說完轉身就要往裡面走,江辰在後面陳小希陳小希地叫著我,我只好又倒回去跟他說:「放心啦,裡面的東西很好吃,而且都沒有人在吃,我去拿點人家不會介意的。」

  「上車。」他說,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方向盤。

  我猛然發現重逢之後他對我常常表現出一種詭異的不耐。我可以打一個比方來描繪這種不耐,這就好比是,你養了一隻狗準備養肥宰了吃,但這狗一直不長肉也就算了,它還誤以為自己是寵物,纏著你撒嬌,你說你能不煩麼。

  我默默坐進車子,關好車門,系好安全帶,笑著說:「我家在XX區XX路,你要是不方便就找公車站放我下去,我自己搭公車回去。」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於是我盯著他的窗戶看了許久,只覺得他的黑眼圈有點重,但這就跟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的道理一樣,帥哥長了黑眼圈,他還是一個長著黑眼圈的帥哥。

  我最終還是沒從他的眼睛來看出個所以然來。眼睛的確是心靈的窗戶,但有些人的眼睛是防盜窗,技術不夠就只能扼腕。

  江辰還是把我送到了家樓下,我簡單對他表達了送我回家的謝意,但他卻沒有對我表達我陪他去應酬的謝意,不過我不準備跟他計較。

  我下了車,要關車門時卻還是忍不住再瞄了他一眼,這是當年單戀他太久的後遺症,就算在一起了四年,那四年裡我還是老下意識地偷瞄他,以致他在上《眼科學》時還一度懷疑我是隱性斜視。

  他右手搭在方向盤上,左手壓在胃上,皺著眉似乎凝神在等關車門的聲音響起。

  我最終還是沒把門關上,我探身進去,以一種哀求的口吻道:「來我家好嗎?我給你下碗面吃,很快的,我十分鐘就能做好。」

  他搖頭:「不用了,我回去吃藥就行了。」

  我一屁股坐進車裡,雙手環胸道:「上我家吃面!不然我不下車了。」

  江辰側過頭瞪了我一會,最後歎口氣道:「走吧。」

  我笑眯眯地跳下車,帶著他爬了四樓到了我租的房子。

  我給他倒了杯水就進廚房忙活了,我想泡面不健康,就給他煮了掛麵,還下了兩顆雞蛋,等到我把面端出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倚著沙發扶手睡著了。

  我把碗擺在桌子上,蹲在他面前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叫醒他,甚至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像電影裡的演的偷親他一下,或者用手指描繪他臉的輪廓,或者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淚流滿面……

  最後我只是拍了一拍他的肩膀說:「江辰,面好了。」

  有些事情就像參加比賽,你既然選擇了退賽,就沒資格再下場,就只能忍痛觀望。所以,劉翔,你奧運退賽的苦,我能明白……

  江辰眼皮動了一動,微微掀開迷蒙地看了我一眼,又閉上了。

  我只好又推了一推他:「起來,面快糊了。」

  他嘖了一聲,閉著眼撥開我的手,道:「別鬧,我很累。」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我竟隱約地覺得有幾分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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