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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報復

  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重逢?

  對於和趙泛舟重逢這件事,周筱早有設想過十幾二十種情景:

  (一)在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裡,她挽著一個帥哥,他牽著一個美女,雙方皮笑肉不笑地寒暄。

  (二)在某條繁華的大街上,兩人擦肩而過,彼此都沒有認出對方。

  (三)在某棵樹下,兩人四目相對,淚眼婆娑,樹葉如雨落下。

  (四)在燈紅酒綠的城市裡,一方先認出對方的背影,於是呼喚出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然後另一方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五)在相親宴上,驚奇地發現對方,感歎一下年華似水流,然後舊情複燃。

  (六)她的婚禮,他突然出現大叫我不同意你們結婚,她笑盈盈(這個詞兒的替身「筆盈盈」最近很紅,不曉得的人百度一下)地回他說:「你是誰?好像有點眼熟。」

  (七)養老院裡,在各自孫兒的攙扶下,兩人顫抖的雙手握到一起,輕道一聲好久不見,來一段黃昏戀。

  (八)她某天去上班,突然發現他成了她的上司或者公司的大客戶,於是愛恨情仇再次糾結。

  (九)她從某樓梯上跑下來,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他突然奇跡般地出現,扶起她,她摔過頭了失去記憶,他趁虛而入。

  (十)晦氣一點的就是,他們其中一方得了什麼怪病,在彌留之際另一方趕到,於是死神面前,啥都不重要。

  (十一)好啦,即使最沒創意的設想都是他在機場給她打電話,她去接他。或者是他回來後兩人約出來吃飯之類的。

  以上哪個她都能接受啊,為什麼要是這個?為什麼要挑她那麼狼狽的樣子:為了寫那個軍訓鬼體會,她戴著黑框眼鏡,頭髮用鯊魚夾隨便夾在腦後,腳下套一雙大一碼的夾腳拖鞋,旁邊是一袋一袋的垃圾,而且之前也不知道雷鳴般的肚子叫有沒有被他聽到。這些都算了,牙一咬她也就忍過去了。但是————重點是:她穿著前男友送的外套遇到前男友!

  周筱想把自己裝進垃圾袋裡丟掉,反正她現在的形象很適合在垃圾堆裡生存。

  「呵呵,好久不見。」周筱小朋友天馬行空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要回他的話,而他一直安靜地在一旁站著,默默地打量著她,她成熟了,黑了,但性格似乎沒變多少,還是常常會出神。

  「你在幹嘛?」他試圖要讓兩人對話輕鬆自然,隨口冒了這麼一句話之後才覺得自己是白癡,誰會看不出她在丟垃圾?

  「舉手之勞做環保,不要讓嫦娥覺得我們髒。」她一定是瘋了!,原來人的驚嚇到一定程度之後會條件反射地亂說話,臺灣綜藝節目看太多就是會說一些怪怪的話。

  「啊?」他呆在國外太久聽不懂中文了嗎?

  「呵呵,沒有,你不要理我,我胡言亂語。」她乾笑兩聲。

  趙泛舟陪笑兩聲,好懷念她的胡言亂語。他以為她還沒回來,只是想看看她住的地方,走一走她每天走的路,看她每天看的風景。沒想到突然發現她的身影,心一下子就緊了起來。而現在,本來提著的那顆心反而因為她的胡言亂語而放下了,還好,還好緊張的不只是他一個人。

  「吃飯了沒?」他剛剛似乎聽到類似肚子叫之類的聲音。

  「啊,沒。要不要請客?」她那個順得不能再順的嘴又開始闖禍了。

  「我剛回來,不是應該你幫我接風洗塵?」他笑著說。

  切~~還接風洗塵呢,不是已經是「海龜」了嗎?一天到晚在水裡渡過,還有什麼好洗的?

  「可以啊,但是我……」她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捏捏口袋裡的錢,「呵呵,我只有零錢。」

  「那我們去買菜煮來吃,我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了。」趙泛舟拍拍口袋,「我也只有一點點錢。」

  「啊?我這樣不好走遠吧?」她扯扯身上的衣服,指一指腳下的拖鞋,他的視線在外套上停留了兩三秒,嘴角忍不住上揚:「那我去買,你在家裡等我。你家在幾樓?」

  「四樓。」她條件反射地回答。他點點頭,說:「我很快回來,你在家裡等我。」然後他向超市的方向走去。周筱還在呆滯的狀態,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怎麼知道超市在那邊?他……好像……比印象中的還要帥?

  腦子生銹的周筱還沒意識到,某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要登堂入室了。

  周筱行屍走肉般地在房子裡蕩來蕩去,擦一下這裡,擦一下那裡。最後無所事事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腦子好像一鍋剛出爐的米糊,熱騰騰,黏糊糊。

  門鈴叮咚叮咚的響,她緩慢地挪去開門,趙泛舟提著菜站在門口,她堵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他笑著晃動手裡的菜說:「有點重。」周筱緩慢地側過身,他就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廚房在哪?」他問。

  周筱指了個方向,他提著東西向廚房走去。

  「周筱。」趙泛舟在廚房叫她。她還在門口發呆,她「誒」的應了一聲把門關上,走去廚房。

  趙泛舟把食材丟在流理臺上,攤開兩手無奈地看著她:「我不會做菜。」

  已經進入提前進入老年癡呆一個小時零五分的周筱突然醒悟過來,這人會不會太不要臉了一點?不會做菜還說要煮菜吃?那如果她也不會做的話怎麼辦?可惜的是,她好死不死就會做菜……

  她把他用力推開,而且儘量往放刀的方向推。唉,力氣太小,沒能讓他撞在刀口上。

  他笑著地退了幾步,說:「我可以幫忙做什麼?」

  「洗菜。」她惡狠狠地說。

  「好。」他笑眯眯地說,一付心情很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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