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而複始(42)_趙乾乾

四二

　　人有時候做了一個決定之後，反而會輕鬆很多，周筱就在草地上畫圈圈詛咒著讓她難過的人，可惜她不會畫小人，不然畫個來打小人也不錯。

　　果然一個小時之後趙泛舟打了電話過來，周筱其實也考慮得差不多了，大家好聚好散吧。她站起來接電話，按下接聽鍵的手指微微顫抖，即使心裡想得再豁達，她還是難過啊。

　　「喂。」

　　「是我。」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她還是會有想哭的衝動。

　　「嗯。」她拼命忍住眼淚，努力發出不帶哭腔的正常音節。

　　「……」於是兩個瘋子打國際長途玩沉默。

　　「我想了一個辦法，我……幫你申請學校，你來美國念書好嗎？」最終還是他先開的口。

　　「難道我出國念中文？」白癡！

　　「你不是一直都想念廣告嗎？我已經諮詢好了一家不錯的學校。」

　　「不了，我沒錢。」出國又不是出家，頭髮剃了念經就好。

　　「我有。」

　　「你有又不是我有。」

　　「我可以先借你。」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父母，你要照顧你的媽媽出國，我就得陪著你出國？那我家裡人呢？」講到這裡她就火，這人臨走前還跑她家去招惹了一下她家人，要她怎麼跟她父母解釋他突然不見了的事啊？氣死她了。

　　「對不起，但你家人那邊我可以去幫你說。」

　　「不用了，我不去。」

　　「那我回國。」

　　「如果你回來是為了我，那就不必了。你走的時候連在機場為我多留幾分鐘都沒有，也沒有必要為我回來。」

　　「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

　　她第一次聽到他這麼低聲下氣地說話，鼻子一酸，就哭了：「我們分手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分手。」他的聲音也有點哽咽，帶著像孩子的一樣無助，「我會想辦法的，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周筱蹲了下去，捂著嘴巴，哭得說話都斷斷續續：「你……不要這樣子。」

　　大洋彼岸。

　　趙泛舟靠在電話亭的玻璃壁上，順著玻璃壁緩緩滑下，也蹲在地上，眼眶越來越紅。為什麼會這樣子？難道一步錯步步錯？

　　「我受不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等得到你，就算等到了，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又會走。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我們分手吧。」她帶著哭腔的聲音讓他好心疼，他最終還是讓她難過了啊。

　　「我會回去的，她病情好了一點我就回去，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你等我好不好？」他從沒想過自己這樣苦苦哀求她，有時候在愛情面前，自尊也只能妥協。

　　「我不等了。我怕的不是漫長的等待，我怕的是你的不信任，你的一聲不吭轉頭離去，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值得被你這樣對待？我累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等我，你等我好嗎？」趙泛舟只能反復地說這麼幾句話。

　　周筱哭到周圍的人已經開始注意她了，連那個躺大腿的男生都坐了起來，邊假裝和女朋友說話邊偷瞄她。周筱淚眼婆娑地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家失戀啊？你們早晚也會分！

　　趙泛舟只會在電話那邊反復地說著要她等他的話，她即生氣又難過，反而停止了哭泣，但是話開始講得難聽了起來：「趙泛舟，你早不會叫我等你？你要是在出國前叫我等你，我他媽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都等，我要不等的話我就是狼心狗肺水性楊花。可你非得讓我那麼難過了才跟我坦白，才叫我等你？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有多蠢？蠢到你覺得我會一直一直都等你回來？告訴你，不帶你這麼玩兒人的，姐姐我不玩了。」她講完之後，心裡特舒坦，本來指望著好聚好散的，看來不大可能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好幾分鐘，唉，國際長途啊，每一分鐘都在燒錢啊。

　　「你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告訴我好不好？」他的口氣聽起來像垂死前的掙扎。

　　「你不能這麼周而復始地折騰我然後要我原諒，我沒有辦法。」周筱歎了口氣，接著說：「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我不恨你，如果可以，我們還是朋友吧？」

　　「……對不起，如果這樣你真的會比較開心的話，就分吧。朋友的話，可以保持聯繫吧？」他那邊好像也冷靜了下來。

　　「嗯。那……拜拜？」真的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麼她又充滿了不確定？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拜。」他真的掛電話了，他們真的分手了，end of the story？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周筱忍不住又想哭了，她環視一下四周，幾乎每個人都貌似在做自己的事，但耳朵都拉得和喇叭一樣在等她崩潰，她也真的就崩潰地哭了，兩手環抱著自己的腿，頭埋在兩個膝蓋中間，一直哭一直哭，誰愛看就看去，難道失戀了還不讓她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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