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而複始(40)_趙乾乾

四〇

　　趙泛舟17：14：45

　　我會的。

　　趙泛舟靠在椅背上，揉揉脖子，頭很痛，突然覺得有點力不從心，充滿了對未來的不確定感，他們這段感情，究竟會何去何從？

　　等我回來

　　周筱收到了趙泛舟的郵件，在他離開後的第三天。她把郵件點進了回收站，猶豫了很久之後還是沒下定決心清空回收站，於是又退了出來。

　　這幾天她一直都沒開機，宿舍裡找她的電話也一律回答不在，但是趙泛舟的室友謝逸星還是在教學樓找到了她。他說趙泛舟找她找得心急如焚，希望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最後還跟她說了一句特文藝的話：「問問你的心，沒有必要因為不甘心而為難自己。」這人還真當足了自己是蘇格拉底。於是周筱就跟他說：「你回去轉告趙泛舟，我現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考慮我們之間的事，讓他給我時間沉澱一下，當我確定了我心的方向的時候，我會和他聯繫的，這陣子不要來打擾我。」這段話翻譯成現代文就是：「你回去跟他說，老娘煩死了，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抓狂，恨不得抄刀砍死他，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不要來招惹我，不然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可是看他那麼蘇格拉底，她好歹也得裝一下亞里斯多德。

　　周筱回去之後琢磨了很久都沒琢磨明白，謝逸星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要為難自己給他機會，還是不要為難自己不給他機會？這人是不是哲學系的啊？

　　當然，課還是要上，作業還是要做，飯還是要吃，覺還是要睡，世界不會因為她很難過就停止轉動。只是在不知道他走後的第幾天，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鳥兒在窗外唧唧喳喳叫，風兒吹動樹枝刮著窗玻璃發出吱吱的聲音。周筱一覺醒來決定她要面對這一切了，於是她開了手機，把郵件從回收站裡調出來，覺得至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如果要分手，也得分得明明白白。

　　以下為信的內容，括弧內為周筱的OS或反應。

　　寄件者：趙泛舟

　　收件人：周筱

　　主題：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要員警幹嘛啊，這人小時候沒看過流星花園啊？）

　　我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那就不要說啊，你最會的不就是什麼都不說嗎？）這麼說吧，我一直隱瞞了一些事情，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所以你就選擇走？）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那麼愛講故事不會投稿去《故事會》？）

　　有一個女孩子，她母親為了生她難產過世了，她父親很愛她母親，所以沒有再娶。家裡很有錢，所以有一堆傭人，但是父親由於喪妻之痛，很少理會她。後來她因緣際會地和一個窮小子戀愛了，她很愛很愛他，因為他對她很好，而且還因為他有一個很好很好的媽媽，每一次去他家，他媽媽都會給她煮餃子吃。後來，她把他帶回家，父親沒有說什麼，她其實也知道，她父親根本不在乎她的事。父親過世了，他們結婚了，她把他和他媽媽接來一起住，她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沒有感受過的家庭溫暖。但是溫暖只維持了五年，她的丈夫開始常常出差，一去就是好幾天甚至是好幾個星期。她其實早就猜到了，但是為了她的心目中的完整家庭，她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的媽媽——她的婆婆捨不得，她說寧願不要兒子也要媳婦。於是家裡大鬧了一場，然後婆婆領著她風風火火闖到了那女人和他的家，原本殺氣騰騰的場面因為一個小男孩而平靜下來，商量出另一種解決的方法。我講到這裡，你應該猜到了故事的人物是誰了吧。（猜到了又怎樣？明明就已經講過大半個故事了啊。）

　　有了這麼一個鋪墊，你應該比較可以瞭解我大媽的心理了吧，她用她的老公，她的婚姻，她的愛情換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媽。她以為這樣她就會滿足，但是她還是快樂不起來，情緒慢慢地堆積，她的精神方面出現了問題，有時會突然很激動。她一直都有在看醫生吃藥，病情雖然反反復複但也基本穩定。這一次我奶奶的過世讓她徹底崩潰，所以我和我爸決定要送她出國治療，但是她說什麼都不肯留我在國內，要我陪她去國外治療，順便在國外念書。她用一切來換取做我媽媽的資格，我能做的就是盡一個做兒子的責任。

　　以上是我非得出國不可的原因。

　　那下面是我為什麼沒有提前跟你說的原因。

　　我不想讓你知道撫養我長大的人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雖然我也不想這麼說她。我不敢去猜你會給我什麼反應。

　　我怕你會留我，怕你留我了，我捨不得走，怕你留我了，我還是得走；我也怕你不留我，那樣我會胡思亂想更多的東西，我會覺得你不愛我，我會覺得你不想加入我的家庭，有時候我的不安像毒蔓，纏的我透不過氣來。（看到這裡，周筱眼眶紅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心疼他還是氣他不信任她。）

　　我從雲南回來之後就知道了我必須去美國了，所以我當時才那麼氣你不抓緊時間和我呆在一起，後來我帶著你到我小時候的房子的時候是準備告訴你的，但是講了一半之後我又講不下去了，我們能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我想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快樂樂、愛笑愛鬧的你，我不想讓離愁彌漫滿我們最後相處的時光，你應該不知道我多愛看你拉著我胡扯時調皮的光芒在眼睛中閃爍。

　　其實去你家我是想告訴你的，但是你家好快樂，我不捨得這樣的快樂因為我而變質。

　　我知道我在機場時的態度很惡劣，但是我很怕我大媽跟出來看到你，我怕她會讓你難受。後來我才發現，真的讓你難受的人是我。（原來你還知道啊？你就一混蛋！）

　　我知道在我對你這了這麼過分的事之後還提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我真很需要你，可不可以，再讓我過分這麼一次？原諒我，等我回來好嗎？（原諒你？怎麼原諒？等你？等多久？怎麼等？怎麼等？等得到嗎？）

　　周筱坐在電腦前面，兩眼無神地移動著滑鼠。

　　「周筱，周筱！沒事吧？要上課了，你去嗎？」室長一邊穿外套一邊問周筱。

　　「哦。」她有點遲緩地回過頭去應了一聲。然後關了電腦，隨便套了件衣服，抱起書就往外走，所有的動作都在兩分鐘內完成，看得室長是一愣一愣的。

　　「喂，你等等我啊！」還在穿外套的室長扯著外套跟在後面叫，「而且，你剛剛抱錯書了，我們是要上《現代漢語》，你抱《古代文學》幹嘛？你神遊到哪去了？」

　　請便

　　周筱坐在教室裡靠窗的位置，總有一種置身於電影中的感覺，窗外都是樹，深深淺淺的綠，一推開窗就會撞到樹枝，陽光穿過樹葉和樹葉的縫隙流進來，灑了一課桌的斑駁。遙遠的地方傳來附中的孩子做廣播體操的音樂，老師在上面操著濃濃的四川口音講課，周筱把放在桌面上的書翻來翻去，恍惚得好像突然會掉進另一時空。

　　說起這個老師，有一件好笑的事，那時周筱還是剛上大學的孩子，興奮得很，喜歡跟每個老師瞎哈拉，當時這老師也是剛念完博士的小青年，教他們外國文學，一臉雄心壯志的模樣。雙方都還是熱血沸騰，於是下了課也不離開，就在教室裡聊開了，周筱很興奮地問老師：「老師，你是哪裡人啊？」「四川。」周筱一聽，樂了，當時她正在迷郭敬明，就問「郭敬明也是四川的，你該不會認識郭敬明吧？」老師猶豫了兩秒之後問：「郭敬明是誰？郭敬明是曹禺嗎？」周筱也愣了，郭敬明怎麼會是曹禺，難道曹禺是筆名，然後他的本名也叫郭敬明？兩個人對視一分鐘，都一頭霧水。旁邊有個好心的同學，也是四川的，小聲地跟周筱說：「老師是說，郭敬明是超女嗎？」霎那間，周筱覺得一群烏鴉飛過，腦門出現三根黑色的分隔號和一滴很大的汗。

　　周筱戳一戳課桌上的光斑，默念：穿越吧，穿越吧，現在不是流行穿越嗎？讓她穿吧，愛穿哪穿哪，要是穿到唐朝就穿個武則天玩玩，沒事還可以玩玩男寵，咦？那不就是傳說中的女尊和NP，哇塞！說起女尊，誰能比得上武則天啊？；穿到漢朝她要當「斷袖之癖」的始祖——漢哀帝劉欣的男寵董賢，還可以來一下耽美的攻攻受受；不然穿到宋朝就當白素貞也不錯，人妖殊途，成妖精文的主角也挺有挑戰性的，那她要用法力把許仙整死，看這廝不慣很久了；要是好死不死穿到明清去了，那她要穿成陳圓圓，沒事禍國殃民一下多麼健康，再說了，有人願意為了你衝冠一怒，換誰誰不樂意啊，而且指不定還成了歷史文的主角，這樣她就把言情的橋段全部玩了一遍，也太爽了吧？唉，不管啦，反正只要穿到沒有趙泛舟的時代就可以了，她現在是狠不下心來跟他分手，又定不下心來無怨無悔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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