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而複始(1)_趙乾乾

一

　　還有臉出現？

　　「靠！普通話有什麼好考的，不就是話嘛，聽得懂就行了，你說，普通話不能有港臺腔，我從小就看港臺片長大的，我普通話沒有港臺腔難道有東北腔啊？我就是潮汕人，怎麼地？我的前鼻音後鼻音就不分，怎麼地？我們就愛管『天安門』叫『tiangangmem」，怎麼地？啊~~~~我要瘋了！！！！」周筱一路碎碎念。

　　旁邊的室友忍不住翻了白眼，「一路上你都在罵，差不多了吧？」室友外號小鹿，由於巨高無無比，外加名字裡有個「璐」。

　　「沒罵夠，對外漢語，這名字可好聽得很，可響亮得很，誰來管我們工作啊？？我他媽教個外國人中文還得念到博士！也不見外國人教我們英文的要念到博士。要是我過了普通話，就給我找工作，我他媽的嘔心瀝血都要考過……喂，幹嘛不動了？」

　　周筱仰起頭看小鹿，人長得高就是招人討厭，媽的，講個話脖子都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晴天霹靂應該就是這樣用的吧。

　　趙泛舟居然還有臉出現在她面前，真是夠了！

　　小鹿皺了皺眉，用不用捏那麼用力？她低頭看了看周筱原本挽著她的手緊緊地收緊，有點泛白。大小姐，跟你有仇的是他不是我吧？

　　「聊聊？」趙泛舟面無表情地說。

　　周筱的手抓得更緊了，一句話不吭地繞過趙泛舟，像繞過擺在馬路中間一個垃圾桶似的。小鹿幾乎是被她拖著走的，小小的人兒，力氣真不小。

　　泛舟瞄了一眼她們手上的准考證，本來要跟上去的腳步頓了下來。好，躲得了我一時，躲不了我一世。

　　候考室裡，小鹿小心翼翼地看著詭異地沉默著的周筱，「你還好吧？」

　　周筱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什麼東西還好？」

　　小鹿不再說話，你丫就裝吧。

　　考完普通話出來，周筱說要去圖書館，圖書館的路和剛剛來考場的路是相反的方向。小鹿沒說什麼，反正大家心照不宣。

　　等到再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她們準備回宿舍拿飯卡吃飯。一路上周筱的手還是緊緊地抓著小鹿的手，微微顫抖著。等到她們回到宿舍的時候，周筱微乎其微地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拿了飯卡，她們匆匆下樓，快趕上下課的時間了，到時候食堂真的不是用水泄不通可以形容的，計劃生育好歹也做個成效大學生看。

　　她們一下樓就看到了趙泛舟，他總是這樣，在眾人面前沒什麼表情，跟雕像一樣。

　　「一起吃飯？」他直直地看著周筱。嘖……嘖……嘖……這普通話好啊，剛考完普通話的周筱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了，尤其是從他口裡發出的。

　　繞過他，繞過今天的第二個垃圾桶。

　　他不再說什麼，就靜靜地跟在她們後面。周筱可以感覺他一直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大概兩米，他以為他在銀行排隊就對了。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她隔壁，她想換個位置，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動了。一頓飯在安靜中吃完，吃完飯後趙泛舟又跟在她們後面來到女生宿舍樓下，就在她們要上樓的時候，他說話了：「周筱，我們聊聊吧。」周筱的腳步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你真的不和他聊聊？」小鹿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周筱。

　　「沒什麼好聊的，傻了一次也差不多了，而且……」周筱露出三八兮兮的表情「……我這麼聰明，當年實在是鬼上身才會失足的。」小鹿翻了個白眼，算了，個人造業個人擔。

　　周筱在陽臺上收衣服，眼神不時地飄到樓下，他還在。小鹿在和男朋友打電話，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不要啦……那麼噁心誰要叫……嗯，那你先叫……好啦……」聲音小了下去，但是還是可以聽見一聲聲小小的「老公」。周筱自己做了個想吐的表情，然後笑，情侶之間總是有這樣的小世界，亮晶晶的，只是旁邊不小心被閃到的人會很想死就對了。

　　周筱以前也這麼鬧過趙泛舟，「喂，小鹿她男朋友都叫她老婆的，你幹嘛老連名帶姓叫我？」

　　趙泛舟從書裡抬起頭來瞅了她一眼，一臉懶得理你的表情，又低下頭去看書。

　　「喂，你幹嘛不理我啊？……喂……你也太沒禮貌了吧…喂……」她邊說還邊扯他的袖子，他被她煩得受不了，沒好氣地說：「你還不是也叫我喂。」這樣哦……原來有人也在計嘛。

　　「好嘛，那你要我叫你什麼？」趙泛舟只是瞪她。

　　她一臉無辜：「不然怎麼樣嘛~那我叫你相公好了，起碼比老公復古。」

　　趙泛舟很無奈，「我不會叫你娘子的。」

　　「那叫老婆，愛人，不然親愛的，寶貝，達令都好。」

　　「叫你賤內要不要？」真無趣，有人就是愛扮酷，撲克臉，大便臉，僵屍臉。

　　好！我看你能裝多久。周筱挨過去，用臉去蹭他的肩膀，「老公……親愛的……老公……老公」。

　　哈哈，有人耳朵開始紅了，接下來是脖子，然後是臉——關公就是這樣練成的。

　　趙泛舟的頭突然很迅速地轉了過來，周筱感覺嘴唇一暖，回過神來的時候，趙泛舟已經轉回頭去，若無其事地看書了。很好，接下來關公換人當了。

　　「嗯，好啦，我已經吃了，bye-bye。」小鹿掛電話的聲音把周筱拉回現實。她抑制住看樓下的衝動，匆匆地把衣服收回宿舍。

　　火大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趙泛舟總是不時地出現，默默地跟在周筱後面，完全扮演好透明人的角色。

　　星期天中午，周筱下樓買她的早午餐，她是個很會睡的人，好像身體自己有開關，想睡了就關起來就好了。以前趙泛舟老笑她像朵拉A夢，尾巴是開關，關了就可以睡。靠，怎麼又想到他了。話說，今天怎麼沒見到那個陰魂不散的人呢？昨天有寒流，冷死人了，他站在樓下的時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

　　回到宿舍的時候剛好她的手機在響，瞄了一眼，不認識的號碼，她猶豫要不要接，她實在是大一的時候被一瘋子嚇怕了，有一個人不停地打電話給她，不停地說：「妹玲，原諒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一直說我認得你的聲音，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錯了。奇怪了，如果真的是這麼愛的人，怎麼會連聲音都認錯？剛開始周筱還很可憐他，一直跟他解釋，後面就直接用潮汕話開罵了。再後來就直接存住他的電話，名字就叫「不要接」，有一次她洗一個澡出來，「不要接」的未接電話居然有二十幾個，還有十幾二十條不知道在說什麼的短信。有一次跟趙泛舟在一起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螢幕上就一直閃著「不要接」，她很尷尬地笑，然後按掉電話。趙泛舟奇怪地看著她：「你該不是紅杏出牆吧？」「我也想啊，暫時還沒把爬牆技術練好。」「小心我打斷你的腿。」「你不捨得。」「你可以試試看。」切~~~~那麼凶。

　　鈴聲停了，周筱聳聳肩，剛好不用煩惱要不要接。短信的聲音響了，打開，「我感冒了，發燒，給我買藥。趙泛舟。」啊哈，這世界還真是什麼人都有。感冒才好，我讓你耍帥！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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