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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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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白道:「你一進門便先向他索要《清明上河圖》,到手後便喃喃自語道,小姐見了總該歡喜一點了罷。然後小聲歎氣,咕嘟一句,竟氣到飯也吃不了幾口。然後你拿好《清明上河圖》告退,此時他必然問你發生甚事,你便大歎道,你也不曉得,只知道小姐被喚到宰相府去了一趟,回來時眼兒微紅,不發一語,連晚膳也吃不下。講完你便可回來了,可記住了?」 寶兒搖頭:「記不住……」 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她仍是搖頭,我又重複,她又搖頭,最後我道:「記不住算了,這個月的餉銀給薑溱,讓她幫你買點安神補腦的藥材。」 寶兒賠笑道:「記住了,逗小姐呢。我一進門先要畫,後喃喃自語,再小聲歎氣兼咕嘟一句,最後待姑爺問,便大歎氣。對吧?」 我贊許地點頭道:「去罷。」 我托腮與薑溱兩眼幹幹相望。 寶兒夾著《清明上河圖》回來,她道:「小姐小姐,我方才好緊張呀。」 啐,就這沒出息的模樣。 我問道:「如何?」 寶兒拍拍胸脯道:「除了适才我出門時畫軸打橫卡住門框以致一時出不了門外,一切完全按計劃完美完成了。」 我點點頭,接過她手中的畫,先在桌上攤開,但畫軸太長,只好在地上鋪開,待到畫完全展開,竟有十餘尺長,我招薑溱過來看,道:「來,試試繡這個。」 §第45章 對策 我望了薑溱繡了半個時辰的《清明上河圖》,瞧到雙眼渙散也不知她繡的是那個茶樓酒館,又拉不下面問她在繡哪一角,於是只好假裝哈欠連連,先行回了房。 我坐於床側翻《全唐詩》,等君入甕。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手中的書頁翻得嘩啦響。 範天涵推門進來時我正翻到李太白的詩篇,我抬眼瞟一瞟來人,又垂下眼看太白兄,太白兄實在是個妙人,他言「仙人垂兩足,桂樹何團團。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這仙人養的白兔真真可愛,若是它問我與誰餐,我定是回答它與範天涵餐,然後把白兔煮了…… 范天涵坐於桌前,倒茶。 「娘跟你講了甚?」 我望望他,他雖講著話,眼睛卻是全神盯著那潺潺水條從壺口瀉入杯口。 我愛理不理道:「沒講甚。」 他呷了口茶,那神情倒是與範老夫人有幾分神似。 他又問:「你在看甚?」 我不吭聲,翻了書皮與他看。 他奇怪道:「你平日裡看的無非傳奇故事戲本子,怎忽地看起詩集來?」 我不接聲,翻回書,做出潛心做學問的模樣。 范天涵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道:「我娘讓你看的?」 他學過掐指一算麼?我忍不住抬眼望他,「你如何知道的?」 他淺淺一笑,「那是我幼時的書。」 我翻開扉頁,上書歪歪斜斜的大字:娘親贈予天涵。 我撇嘴道:「你年少時的字真醜。」 他又端起茶盅來呷了一口,道:「莫要把娘的話擺心上,她看著子雲長大,情同母女,又不知其真面目,難免有偏頗。」 我翻過一頁書,豈知這倒楣的手指正好就翻到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我用力合上書。情同母女有甚了不起,欺負我沒有娘親撐腰罷了。 範天涵見我不語,亦是沉默,望了我許久才道:「清淺,你可覺委屈?」 我撇一撇唇,又隨手翻開方才合上的書冊,道:「不覺。」 他忽地到了我跟前,伸手捏我面,道:「這兩頰都鼓得生風了,還不委屈?」 我瞪他一瞪,把腳往床榻上收,準備睡覺。他環了我在懷中,道:「我娘便是你娘,只是她尚未開竅。」 我被他折成個古怪的姿勢倚於他胸前,一面感歎著他的剔透玲瓏心,一面被他逗笑,卻還強撐著場面哼道:「你娘才不是我娘,我娘不會逼迫我誦讀詩文,還道我是鄉野女子。」 他曲指敲我腦袋,道:「你本就是鄉野丫頭,成日上躥下跳的。」 我想撅起嘴,又覺得撅完後定當會想把自己嘴唇切下來,於是只好改道歪一歪嘴道:「委屈你娶了個鄉野丫頭,還是當你的皇親國戚去罷。」 語畢,我忒想扇死自己。 果不然,範天涵翻起舊賬來,「我之於你,究竟是甚?一有風吹草動,你將我拱手讓人還連帶作揖答謝,王清淺,你以為讓寶兒上我那兒演上一趟,騙得我心軟,便又天下太平?」 我早該知曉寶兒靠不住,我就不該病急亂投醫。 事到如今,自救罷。於是我牽住他衣角,認真道:「今日那個境地,不是我不爭,是豈有我爭的餘地?你只知我步步退讓,你又可知我有多怕哪一步沒退好,我倆人頭便成為他們皇室休閒運動的蹴鞠?我未曾見過此等場面,你不能指望我能多勇敢,我嚇死了……」 他低頭望了我一眼,臉色稍霽。 我再接再厲道:「我承認我爹妻妾成群使我偶也覺得情愛十分虛無,偶爾我會退縮,但你之於我,是最重要的所在,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 無恥如我,還是抖了一抖。 他嘴角微彎,斥道:「巧言令色。」 經過我孤軍奮戰,深入敵營,發現不僅是女子,男子也是愛聽此等甜膩之語的。於是我決定再哄他一哄,便道:「從今以後,不管是公主還是皇后,誰敢與我搶相公,我定是揍到她凹凸不平。」 範天涵笑睨我,道:「成天喊打喊殺,怪不得我娘覺得你粗野。」 我搖頭晃腦道:「我並無喊打喊殺,我喊的是揍。」 他捏一捏我耳朵,道:「有甚不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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