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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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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沉默。 他頭離開了我的肩,鬆開握著我的那只手,我松一口氣,他那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都快把我給折騰升天了。 我正待挪離他遠點,他的手已環上我的肩把我納入他懷中,下巴擱在我肩窩上,慢慢研磨著我的肩骨。 我想躲閃開來,手肘在掙扎中也不知道撞到了他哪裡,只聽得他一聲悶哼,想起他有傷在身,我又不敢動了。 他撥開我頸後的發,手指在頸子上輕輕地掃過,引得我一陣顫慄。然後軟軟熱熱的唇貼了上來,緩慢地在我脖頸與耳後遊移著,癢癢麻麻。 我聽得我的心擂鼓一般地捶著,恍恍惚惚地望著眼前的狐毛毯,只覺得可以化成一灘水。 「將軍,藥已經煎好了。」帳篷外傳來薑溱的聲音。 我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抓著被範天涵扯亂了的衣服。他在我頰邊落下一吻後鬆開了我,深吸了口氣輕咳一聲,道:「進來。」 姜溱進來時我與範天涵已經恢復到最原來的坐姿,我們各據毯子一角,正襟危坐。 姜大夫奇怪地望了我一眼,道:「夫人為何臉色如此通紅?」 她一手端藥,一手執起我的手把脈,皺著眉道:「脈象十分淩亂,怎麼回事?」 我苦著臉望著範天涵,他原本無甚表情的臉染上了一絲笑意,道:「怕是适才被我……」 他頓了一頓,才道:「……被我的藥所擾亂脈象罷。」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換來他更明顯的笑意。 薑溱恍然大悟道:「我那帖藥裡確有幾味藥材可能會引起這樣的脈象,所幸是滋補的藥方,喝下去也無大礙。」 我忙岔話道:「範天涵,快將藥喝下去罷,還是你還想讓我再喝上一碗?」 范天涵嘴角勾了一絲笑:「你端來給我罷。」 薑溱端著藥欲走過去,他道:「姜溱,讓夫人端來就好。」 我不情願地端著藥坐到他身邊,把碗往他嘴邊一塞,道:「喝。」 他臉微微往後一退,道:「莫非夫人想燙死為夫?替我吹涼了罷。」 我望望他,再望望一臉「我很妙手仁心」的薑溱,噓笑一聲道:「是為妻的不周到,我這就吹。」 我吹得忒賣力,噴了不少口水進去,很是快慰。 吹完後又一次遞到範天涵嘴邊,道:「喝罷。」 他就著我的手一口喝完藥,面不改色。我本指望著能看到他苦得齜牙咧嘴的嘴臉,哪知他如此平靜,便覺得十分無趣。反而是姜大夫那吞了蒼蠅的樣子令我好笑之餘又納悶。 薑溱端了藥碗出去,我聽得帳篷外傳來對話聲: 小五兒:姜大夫,這次是將軍把藥喝了嗎? 薑溱:沒錯,他一口喝完了。 小五兒:不是吧,上次我都給他跪下了他說不喝就不喝。 薑溱:蕭副將還差點死鑒,你知道將軍怎麼說的,他說我不喝就是不喝,你抹了脖子我就讓你一家老少陪葬。 我望一眼範天涵,他淡定地迎上我的眼神,毫無一絲愧色,仿佛他們談論的是別人。 啐,孺子不可教也。 §第28章 賞星 我不愧是我爹的女兒,對於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這種事,做來十分順手。 我望著沉著臉在一旁寫字的範天涵,心情大好。他還在氣惱我不讓他批公文和練兵的事。 哦,還有,我趁他睡著了在他臉上畫了個王八……呃……較小的一個。 說來話長,是這樣的,近幾日由於我與薑溱逼著範天涵休養,無聊之至他開始練書法,據他所言是為了修心養性,以免不慎被我氣死。 而書法之於我言與刺繡一樣,是不可磨滅的傷害。昨日范天涵小憩時,我望著他擱置在案上的筆墨紙硯忽地想挑戰一下,拎筆寫了半日,越寫越煩躁。於是,望著範天涵睡得萬分安詳的小臉,我遷怒了。我本想搖醒他讓他起來教我好歹寫出個能唬人的草書,但當我靠近他時,一滴小小的墨汁順著毛筆的毫毛,滑過筆尖,滴答上了他的臉。他卻依然睡得十分香甜,於是我便順手在那滴墨汁的基礎上勾勾塗塗出了一隻人見人愛的小王八。我覺得那小烏龜十分栩栩如生躍然於臉上,頗有工筆與潑墨融合之美,既有吳帶當風之飄逸,又有曹衣出水之細膩,處處體現著衝突與融合的矛盾美感。 但範天涵其人十分忌妒英才,他在我畫到最後一筆時醒來,磨著牙一臉想揍我的樣子。我為其妒賢嫉能的劣根性感到萬分悲哀。 午膳後薑溱端了藥來給我,哄範天涵喝藥是我的職責,我壓力很大。 我立於遠處,端著藥,扮出眼角含淚的小媳婦樣,道:「天涵,我若是過去讓你喝藥,你莫要公報私仇。」 范天涵抬頭冷冷瞟我一眼,又埋頭寫字。 我無趣地收起眼淚,朝他走去,把藥端到他面前道:「罷了,算我不對,你莫再氣了,喝藥罷。」 他不為所動,手上的筆點了點桌上的宣紙,示意我看。 我低頭湊近看,他的字剛勁有力,頗有大家風範。而上面書寫著:甯和年間,范將軍中箭,未能服藥,其妻以口含藥,哺之,藥從喉入,由內及外之甘甜。 我抬頭望他,他嘴角含笑,很是小奸小邪的模樣。 我放下藥,拿起筆寫:甯和年間,范將軍中箭,未肯服藥,其妻以口含藥,噴之,藥從膚入,由外及內之藥效。 我笑盈盈地回望他,他默默地端起藥,一口飲下。 夜裡,範天涵無所事事地在整理他寫的書帖,我在一旁幫著把宣紙一張張按大小順序疊好。他忽然問我道:「知不知道邊疆的夜色很美?」 我被問得一愣,「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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