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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臥病

  午後我倚著窗戶曬太陽,我自從跟了師傅習武就很少病過了,這次這麼一病把我骨子裡的悲傷情懷給病出來了,懶洋洋的陽光曬得我目澀澀,無端想哭。

  門上傳來幾下輕敲,我從窗裡勾出腦袋去瞧,只見那活跳跳的狀元郎端著一瓷碗,立在我房門口。

  我動了動,度量了一些窗到門的距離,確定了我不想走這麼一趟,於是又從窗裡勾出腦袋:「範公……咳,天涵。」

  範天涵腳尖一轉,朝我走來。到了我跟前,鎖著眉頭道:「你在風口待著做甚?」

  我眼尖,先望著了他手裡的那個瓷碗,碗裡晃著墨汁般的藥汁,忙撐著身子退了幾步賠笑道:「曬太陽,書上有載,吸收日月精華,病好得快些。」

  他問:「哪本書上有載?」

  我理直氣壯:「《本草綱目》。」

  範天涵瞟我一眼:「並沒有。」

  這孩子連《本草綱目》都讀,什麼人呐。

  他遞過手裡的碗:「這倒真是《本草綱目》上有載的藥方,趁熱喝了。」

  我再退一退,「我的病已無大礙。」

  他突然笑起來:「莫非你怕苦?」

  我覺得他這笑的著實無理,這普天之下,有人怕死,有人怕窮,有人怕鬼……我怕苦,有什麼值得他如此之歡樂的?

  我乾脆退到離窗戶手不能及之處,客氣道:「聽聞我病的這幾日你常來探望我,不勝感激涕零。」

  範天涵在窗戶外彎著唇笑:「過來把藥喝了,以報答我日日探望你之恩。」

  這算個什麼恩?我從沒求過他來探我,他來探我,我也並沒因此就痊癒得比較快,故報恩之說根本無從說起。

  他見我一臉不以為然,又道:「你要怎樣才肯喝藥?」

  我略略思索了一下,從他的行跡推測,今兒我不喝這碗藥是擺脫不了他了,既然藥是喝定了,那麼就只能從減少喝的量著手了,看看他捧著碗立在窗外,我突然計上心頭。

  我慢慢踱到凳子上坐著,做出奄奄一息的樣子:「我渾身乏力,怕是無法給你開門,你就翻窗進來罷。」

  我思量著窗沿並無處擱置那碗藥,他如何翻過窗都難免會灑出碗裡的藥汁,這樣我左右都能少喝上好幾口。

  他聞言點頭,單手撐窗沿,我眨下眼,他已立在我面前盈盈笑著,藥汁在碗裡微微蕩漾著,一滴都不曾濺灑出來。

  娘的,忘了他乃武狀元。

  我在範天涵每日堅持不懈地喂藥喂補之下,茁壯成長,不出三日已是生龍活虎了。

  今兒一早我用過早飯就帶著寶兒出了府,用的是要上廟裡燒香拜佛的藉口。現下我已是有婚約在身的女子,出門遠沒以往那麼容易。

  出了門我徑直往市集方向走,寶兒在後面顛顛跟在後叫著:「小姐,我們不是上龍山寺酬神麼?」

  我頭也不回道:「有甚好酬的,難不成我還感謝他讓我大病了一場麼?」

  寶兒三步並作兩步沖上來摀住我的嘴:「呸呸呸,小姐,你別胡說呀,是酬神保佑你康復了。」

  我被捂得將近窒息,稍稍施了幾成功力才拉下寶兒的手,她真是愈來愈力大無窮了,真不愧為點不通的武學奇葩。

  「我現在要去來福客棧吃小籠包、聽說書,既然你這麼虔誠,就替我去酬神罷。」

  寶兒眼兒亮了起來:「我也要去來福客棧。」

  我睥她一眼:「那回府時爹或姨娘若問起呢?」

  寶兒義正言辭:「小姐與寶兒一天都在龍山寺裡酬神、幫老爺祈福。」

  孺子可教也。

  沒想到我病了一回,來福客棧的說書先生就換人了,原先胖墩墩的白鬍子老頭換成了一尖嘴猴腮蓄山羊胡的男人。我怎麼看他就怎麼猥瑣,連帶著他那帶著濃厚鄉音的官話聽起來也猥瑣得很。且他的故事遠沒白鬍子老頭的刀劍江湖來得精彩,盡講一些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聽得我昏昏欲睡。幸好來福客棧的小籠包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大病過後我就一直都食欲不振,難得今兒這小籠包讓我食指大動,當然就多吃了幾個。待到猴臉講到小姐贈予書生自己的貼身肚兜時,我已吃了兩籠小籠包,望向寶兒,她面前已壘起了五個籠子,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我即已吃飽,便抽空聽了點故事,愈聽愈是覺得這故事誤人子弟,便趁機教育寶兒道,這肚兜兒是神聖不可褻瀆的物件,切不可隨意贈予男子。

  寶兒甚是有求知精神地追問:「那我該贈些什麼?」

  這倒問倒我了,回想了這些年我所看過的各類書冊,便說:「扇子罷,像是桃花扇,檀香扇等都是送禮的佳品。」

  寶兒委屈道:「我沒有扇子。」

  我又道:「那麼送香囊,再不濟送帕子。」

  寶兒泫然欲泣:「小姐,我沒有這些東西。」

  這的確是較為棘手的,尋常女子有的貼身物件,像是簪子、帕子、扇子、香囊等物件寶兒都是沒有的。我苦苦思索了半響,這贈物即得是貼身物品,又得寶兒有,且還要不顯得輕浮,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那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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