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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封瀾出去之後,曾斐出去找過一次,問了負責他們包間的服務員,最後在吧台旁看到了封瀾的背影,她身邊是個陌生的男人。

  曾斐沒有打擾,封瀾是個成年女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以她的條件,有男人搭訕示好也不足為奇。沒想到的是等到大家散場,封瀾也沒有回來,他再去看時,吧台旁已沒了她的身影。

  酒保說她是和那個男人一塊離開的。曾斐不願掃興,但出於朋友的義務還是打了幾個電話確認她的安全,封瀾都沒有接。

  接到電話,曾斐松了口氣,聽封瀾的聲音,她好像醉了。封瀾的酒量不錯,酒品也上佳,她不願意,鮮少有男人可以把她放倒。崔嫣見他剛回來,一看見她就想走,咬著下唇,泫然欲泣。

  「是誰?封瀾?」她質問道。

  曾斐說:「她喝多了,我得去看看。」

  「她沒了丁小野,這麼快就找上了你!喝多了,不是正合你意?」崔嫣聲音帶恨。

  曾斐不願多說,開門出去,沒想到崔嫣追了上來,語氣堅定,「我跟你一起去。」

  「太晚了……」

  「你要是只把她當作朋友,她喝多了,有個女人在旁,不是更方便照顧?」

  擺脫崔嫣從來就不是容易的事,她的話似乎也有道理,曾斐再不情願也只得沉默。崔嫣上了他的車,一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

  封瀾只說了自己在車上就沒了下文,曾斐再打電話已提示對方關機。那處夜場是他定的,離他家不遠,車子一開進停車場,還未停穩,曾斐便看見有人正抱著封瀾往副駕駛座走,那不是他先前在吧台看到的男人,而是……

  他目光一沉,飛速拉開車門就往外撲。崔嫣比他更快,她聲音尖銳,劃破深夜寂靜的停車場。

  「小野,快走!」

  丁小野驀然回頭,卻沒有動,眼看著曾斐沖了過來,他把失去知覺的封瀾往副駕駛座一塞,抬腳踹向曾斐的腹部。曾斐閃避,丁小野的腳擦過他的腰際,他踉蹌了一下,下一秒拳頭便往丁小野的臉上招呼,兩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崔嫣哭了,卻不敢靠近,站在幾步之外徒勞地喊:「別打了。封瀾,快讓他們別打了!」

  從酒醉的崔嫣處揣測到崔霆有可能潛回了他曾經的住處後,第二天上午,曾斐就向以前的同事告知了這條線索。崔霆在他父親的案子裡涉足不深,但他無疑在事發後包庇了他父親。圍捕崔克儉的那個夜晚,一個民警犧牲了,當時和崔克儉在一起的崔霆脫不了干係。那民警雖不與曾斐熟識,但也算是他曾經的下屬,他留在原部門的同事從未放棄過調查崔霆的下落,誰都想不到,七年來都杳無音訊的人竟然膽大包天地回到了他們眼皮底下。

  可惜的是,曾斐的舊同事聞訊趕到崔霆從前的住處,發現了那裡有人生活過的痕跡,卻沒有逮著他本人,蹲守了幾日依然撲空。

  崔霆的狡猾程度不亞于他的父親,他極其擅長躲避追蹤,這樣的人究竟出於何種目的甘願涉險回到本地?面對舊同事拋出的疑問,曾斐也沒有答案。他想過對方是沖著他來的,他親自帶人踹了崔克儉的老巢,逼得他橫死街頭,崔霆有恨他的理由。然而崔霆這次回來卻什麼都沒做,他潛伏在封瀾的餐廳,是為了針對曾斐?曾斐本能地覺得以崔霆的手段,若想要報復他,會有更直接有效的辦法。

  曾斐沒有問崔嫣,她喝醉了口風尚嚴,清醒時更不會告訴他關於崔霆的任何事。他更不能問封瀾,她似乎毫不知情,仍為「丁小野」的離去而傷懷。他身邊的兩個女人都與一個在逃犯不清不楚,這是曾斐更頭痛之處。

  無論從何種理由出發,曾斐都盼著崔霆早日被繩之以法,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時與他狹路相逢,焉能讓他逃脫?

  曾斐離開警隊多年,身手依然矯健,崔霆——他現在叫丁小野,也不是省油的燈。激烈纏鬥中,兩人迅速都掛了彩。

  「你還不肯放過封瀾?你想要什麼?我最恨人玩陰的,利用女人算什麼本事?」曾斐反扭著丁小野的手臂,試圖將他按到車上將其擒獲。丁小野用後腦勺用力撞上曾斐,趁他頭昏眼花立即掙扎,反手又給了他一下,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冷笑道:「利用女人達到目的,有誰能比得上你!」

  曾斐眼中噴火,再度撲了上去,兩人都恨不得置對方于死地。

  崔嫣看到停車場管理員在打電話,心知他已經報警。在這兩人將對方打死以前,員警若趕到,吃虧的必然是丁小野。她哭喊著哀求道:「崔霆你快走吧,趁員警沒來,曾斐什麼都知道了。」

  「你肯承認他是崔霆了?你知道他做過什麼!」曾斐再度將對手按倒,佔據了上風。丁小野的手肘恨恨地頂在他胸口,回頭掐住了他的喉嚨。

  「別傷害他,你走吧!」崔嫣求完一個,又去求另一個,「曾斐,他沒你想的那麼壞,他不是沖著你回來的,他爸爸做的事與他無關,放過他又能怎樣?」

  曾斐氣喘吁吁,「放過他?我的同事被車子活活撞死的時候,誰來放過他?他也是家裡的獨子,死時才二十七歲!」

  丁小野忽然手一松,被曾斐掀到一旁。曾斐趁機反剪他雙手,一腳踢在他腿關節處逼迫他跪倒。

  丁小野動彈不得,帶血的臉上盡是悲哀,回頭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我撞死的?」

  「你想要證據,那就等著法庭上見真章!」

  丁小野神情絕望,眼裡頭一回出現了哀求。他對曾斐說:「我會去自首,但不是現在。給我一天的時間!」

  曾斐把他的臉按在車門上,「什麼叫自首,要我解釋給你聽?被逮捕的人沒資格說自首!」

  曾斐話音剛落,一股力道把他往後一拖,他身體後仰,丁小野何等靈活,轉瞬反擊。曾斐被崔嫣死死抱著,想甩開又怕傷著她。丁小野在崔嫣的淚光中放下了高舉的手,又一次重複道:「我不會再逃了,再給我一天,只要一天就夠了……我,我會感激你的。」

  「誰要你感激!」曾斐大怒,崔嫣被他推開,她摔倒在地,後腦勺磕在綠化叢的水泥隔斷上。曾斐一愣,連忙去看她。崔嫣大哭,朝丁小野喊:「看什麼!走啊,走!」

  丁小野果斷上了封瀾的車,發動車子。曾斐見阻攔已晚,一手拉著崔嫣,一手去找電話。崔嫣緊抓著他撥號的手厲聲道:「曾斐!你已經不是員警了!」

  「這和讓他逃脫是兩碼事!我不相信他的話,他肯自首就不會逃了七年!」

  「他要跑早跑了,你還看不出來?」崔嫣又痛又悲,淚如雨下。

  曾斐撩開她的頭髮看她腦後的傷,怒道:「那種人值得你維護?」

  「他也一樣維護過我!」在曾斐更怒之前,崔嫣拉住他說,「他就像是我哥哥,但他比我可憐。曾斐,你相信我,他不像你想的那樣,我不信他會下毒手。一天,你就給他一天!如果他食言,我再也不會攔你。」

  第二十六章 我希望你動搖

  封瀾在《蘭花草》的曲調中醒來,習慣性地去找枕頭捂住耳朵,手撈了個空。沒有舒適的羽毛枕,沒有窗外透進來的一線光亮,呼吸間是皮革特有的氣味。她還在車上,封瀾用了將近半分鐘的時間來消化這個事實。

  儘管座椅已被放倒到極限,長久保持彆扭的睡姿依然讓封瀾渾身酸痛。她揉著脖子調整坐姿,在找回昨晚最後的記憶之前,她看到了身邊那個「疑似」丁小野的人。

  他臉上帶傷,一邊鼻子還塞著紙巾團,雙眼緊閉,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昏死過去了。封瀾清醒的狀態下絕不會將丁小野與任何人混淆,哪怕他的臉被揍成了調色盤,哪怕昨晚最後陪在她身邊的明明是譚少城送的「生日大禮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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