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辛夷塢 > 應許之日 | 上頁 下頁
四五


  「去你的,流氓!」封瀾撲上去掐丁小野的脖子。

  他笑著躲避,「不是裸照還貼出來幹嗎?讓人瞻仰遺容?」

  「這叫浪漫,說了你這種野人也不懂。」封瀾抱著膝頭出神地說,「他後來怎麼變成那樣了呢?」

  她想到了周陶然結婚前對她的那段剖白。一個被「一哭二鬧三上吊」征服的男人,一個跪在她面前瑟瑟發抖的男人。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是她錯了嗎?

  她擺脫了這段不那麼舒服的回憶,盯著丁小野不放,「我的情史交代完畢,輪到你了。」

  「我?我沒什麼好說的。」丁小野並不熱衷於這個話題。

  封瀾哪肯甘休,戲謔道:「丁小野,你今年二十七歲,不是十七!到了你這個年紀假如從沒交過女朋友,連心動都沒有過,我不會認為你純情,只會覺得你身心不健康。要不然你就是騙子。」

  丁小野無所謂地說:「騙子就騙子。」

  封瀾把他撇到一邊的臉扳正了,湊過去道:「你不肯說,我會以為我占了你的便宜,什麼牽手啊,初吻啊,都是我的……」

  丁小野被纏得沒辦法了,抓個枕頭隔在兩人中間,再借著枕頭把封瀾壓回原處,「你真當你是天仙了……這是女人說出來的話嗎?我第一次遇到有感覺的女孩子是大一的時候……」

  「你上過大學?」這是封瀾又一個全新的發現,她把臉上的枕頭拿開,好奇地追問,「哪所學校?說不定我們是校友。」

  「不可能的事。」丁小野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探討下去,草草收場道,「我只念了兩年不到就退學了。」

  「為什麼?」封瀾不解。

  丁小野皺眉道:「不是那塊料,念下去沒意思。」

  這個說法很難讓封瀾相信,從細微之處便可看出一個人的脾性和悟性。如果丁小野有過受教育的機會,封瀾深信他中斷學業必定有別的理由,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深挖這個的時機。她回到了之前的話題,笑道:「我還是對你『第一次有感覺』的那個女孩子比較感興趣。後來怎麼樣了?」

  「沒有後來。我退學後就沒有聯絡了。」

  「就這樣?」封瀾有些失望。

  丁小野說:「太簡單了,滿足不了你的窺探欲?你可以自己想像,那不是你的強項嗎?什麼牽手、初吻、第一次都可以加進去,直到過癮為止。」

  「小屁孩過家家的感情,有什麼好想像的?」封瀾不以為然,她在意的是那個曾讓「茅坑裡的石頭」一樣的丁小野動心的會是什麼樣的女孩,莫非長著三頭六臂?「那女孩是什麼類型的?」

  丁小野拒絕描繪她的樣子,敷衍道:「我喜歡的類型。」

  「一個胸大、腦子簡單、看上去好生養的女大學生?」這個聯想讓封瀾覺得很有喜感。

  「反正和你不是一個類型就對了。」

  此時的丁小野看上去有些不耐煩,又帶著幾分局促,像個強嘴的孩子。要不是封瀾熟知他的惡形惡狀,說不定還會以為他是個純情的雛兒。果然是初戀情懷最動人,寒冰頑石一樣的人也不能免俗,封瀾這才相信了真有這樣一個女孩存在。

  「她長得漂亮嗎?比我漂亮?」

  「比你可愛多了。」丁小野故意說。

  「那就是說沒我漂亮!」

  封瀾自圓其說的功夫是丁小野最為欽佩的,他笑了起來,聽見她又問:「第二次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丁小野煩道:「有完沒完?沒有第二次!」

  封瀾奇怪地說:「有『第一次』就代表後面還有下文,否則會說『只有一次』。這是基本的語法,就好比你說了『首先』,後面要跟著『其次』。」

  「沒有就是沒有。」丁小野後悔陪她聊這個了,換作革命時期,封瀾絕對是個審訊高手。

  「你後來去了X省,難道沒有遇上喜歡的少數民族妹子?那裡姑娘長得都很漂亮。」封瀾繼續酸溜溜地問。

  丁小野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在少數民族地區,美麗的姑娘值八十匹駿馬。一個人要是生了幾個女兒,就可以成為一個大巴依。我可娶不起那裡的姑娘。」

  封瀾重新靠在丁小野的肩膀上,幽幽地說道:「莫非這張臉和你的騙術在那裡不受歡迎?還是說你娶不了那裡的姑娘,偷了心就跑得無影無蹤?」

  丁小野摸了摸封瀾的頭髮,放縱著這片刻的溫存。病了兩天,她的臉頰似乎清瘦了一些,說話還是一樣不饒人,但語速和腔調都放軟了,如同她此刻的身軀。他更喜歡這樣的封瀾,蜷縮著,與他依偎著,在耳邊喃喃私語,像只午後慵懶的貓咪。

  「這就難說了。」他隨意地回應道。

  封瀾在丁小野的頸窩蹭了蹭,「我有點困了。丁小野,給我唱一首哈薩克族的歌吧。」

  「我不會唱歌。」丁小野被她意外的要求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信,都說哈薩克族能歌善舞。你流著他們的血,又在那裡生活過,怎麼可能不會唱?我不知道我值不值八十匹駿馬,但是你騙走一顆心,再還我一首歌,這樣的交易無論在大漠還是草原,都不算吃虧吧?」

  「說來說去總是你占理。」丁小野遲疑了一下,問,「是不是我只要唱一首,你就不再煩我?」

  封瀾原本也沒信心真的讓丁小野給她唱歌,就好比她拿出指甲油,心裡早做好他拒絕給她塗腳的打算。這都不過是一個女人在她心儀的男人面前下意識的胡攪蠻纏,然而今天的丁小野似乎比往常要容易說服得多。她樂了,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又精神起來,「你先唱!」

  「你壓得我喘不過氣,讓我怎麼唱?」丁小野不自在地拿開她擱在他胸口的手,臉竟有些紅了,「唱就唱,你不許多嘴。」

  然後他真的唱了,雖然寥寥幾句,封瀾一個字也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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