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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可是久安堂……」

  「久安堂現在本來就是個爛攤子。」吳江說,「司徒她根本不是做企業的料,心思也不在這方面,她挑不了這個擔子,下面的人自然也亂了。這次藥品違規招標,他們的行銷部確實用了非常手段。我也大意了,怪不得別人鑽空子,正好被逮到一個好機會,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

  「那要怎麼辦才好?」封瀾又提起了一顆心。吳江在感情路上走得太不順了,女朋友出事,結婚沒多久的妻子也出交通意外去世了。一般人一輩子都害怕的事他連連遇上兩回,工作就是他唯一的寄託和安慰了。

  吳江卻笑著對封瀾說:「幹了那麼久,我也有點累。順其自然吧,要是真的沒辦法,大不了放個長假,回來開個小診所,專治疑難雜症。」

  「說得像真的一樣。」封瀾埋怨道。

  「你先擔心你自己吧。」吳江拿她開玩笑,「和曾斐的事也黃了,你的嫁妝要攢到什麼時候?當心攢得太豐厚,沒有男人敢娶你。」

  封瀾半開玩笑地說:「怕什麼?我要成富婆了,大不了養個小白臉。家裡單著的又不止我一個,我媽要是數落我,我就拿你擋槍子兒,誰叫你是我的壞榜樣!」

  吳江微笑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我恐怕做不了你的擋箭牌了,你要自求多福。」

  「幹嗎?你要出家?」封瀾才不相信。

  吳江說:「你是我第一個通知的人。封瀾,我要結婚了。」

  封瀾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意外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跟……跟誰?」

  吳江笑而不語。

  封瀾突然明白了,指了指書房外。

  吳江點了點頭。

  「你們,你們真的……」封瀾心裡百感交集。明明是意料之外的事,可偏偏又如江河入海般自然。吳江和司徒玦,他們一直都沒有在一起,然而如果他們願意,又有什麼比他們在一起更理所當然?

  「你們終於想通了!」封瀾想到他們各自耽誤的這些年,又替他們高興,又覺得鼻子發酸。吳江的笑自在而愉悅,現在她真的相信他沒有受那些煩事所擾。

  祝福完這一對,封瀾也禁不住有點小小的惆悵。吳江也結婚了,她孤單的革命隊伍上又少了一人。吳江和司徒玦的默契和快樂發自內心,封瀾相信他們之間絕非將就。但人和人不一樣,就好像同樣的化學元素在不同的環境下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她和曾斐也許還差了一點催化劑吧,而抓不住的丁小野又恰恰是她的促燃劑,活該她在單身的路上越走越遠。

  想到曾斐,封瀾有些頭疼。她該怎麼對媽媽開口說她和曾斐進行不下去了?吳江要結婚的消息在親友圈子裡一傳開,她媽媽更不會放過她了。

  封瀾蔫蔫地問吳江:「曾斐除了告訴你我們之間沒戲了之外,還說了什麼?」

  「曾斐?」吳江愕然,「曾斐來找我只問了我要不要幫忙,一句也沒提你們的事。」

  「那你怎麼會知道我們黃了?」封瀾脊背發冷,她莫名地有了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果然,吳江同情地看著她說:「是你媽說的。」

  第十四章 在我後悔以前

  封瀾從吳江家出來沒多久,還沒想到對策,就接到她爸爸的電話,讓她晚上回家吃飯,順道提醒她機靈點,最好再帶上媽媽喜歡的東西。

  封瀾趕緊去買了媽媽看上已久卻捨不得下手的那條絲巾,心驚膽戰地提回家。如她所料,絲巾被媽媽掃到了地上。封媽媽中氣十足地把女兒臭駡了一頓,說吳江都結婚了,他們家族裡的老大難就剩下封瀾一個,居然還有膽子主動回絕了再稱心不過的曾斐。封瀾現在給她送絲巾,就等於讓她從此在親朋好友間蒙著臉過日子。

  封瀾自知理虧,沒有過多申辯,吃了飯就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任媽媽數落。以她的經驗,等媽媽罵累了,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到時她再請媽媽去吃宵夜。

  沒想到封媽媽這一罵就是兩個小時,還把以前的舊賬統統翻了出來,越說越來氣,這架勢遠超過了封瀾從原單位辭職那次,甚至比剛聽說周陶然結婚時的氣憤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封瀾怕她高血壓又犯了,只得悄悄用手機向大洋彼岸的哥哥求助,讓他趕緊叫小侄女給奶奶打電話。

  等待救援期間,媽媽終於把話題扯到了丁小野身上,她問封瀾:「你不會是真的豬油蒙心,因為那個服務員才推了和曾斐的事吧?」

  在這節骨眼上封瀾不敢再敷衍,她很清楚自己要是點頭,媽媽非氣昏過去不可,然而她也不願意違心地搖頭,於是只得拖著媽媽的手說:「是不是要我說一千遍一萬遍?我和曾斐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和任何人無關。」

  封媽媽說:「無關最好。我親口問過了,人家對你也沒有意思。他還算有自知之明,我女兒就算四十歲嫁不出去,也沒掉價到和自己飯店裡的服務員結婚。」

  封瀾這下徹底坐不住了,從沙發上彈起來,問道:「親口問過了?媽,你問誰?」

  「還有誰?那個把你迷得魂都丟了的小服務員。我讓他從哪來就回哪去……」

  封瀾悄然無聲地看了她親媽一會兒,抓起包就往門口走。

  封媽媽急得直跺腳,「你還說不是因為他?」

  封瀾說:「媽,你知道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是怎麼走到一起,又是怎麼死的嗎——都是被他們老娘給逼的!」

  換好了鞋,封瀾砰的一聲關上門,只留下封媽媽和書房趕出來的封爸爸面面相覷。封媽媽心急火燎地跑到老伴身邊,拍著手問道:「梁山伯與祝英台我知道,化蝶了嘛!那外國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是怎麼死的……哎喲,你倒是說啊,到底是怎麼死的?」

  封瀾下午沒回餐廳,她也不知道媽媽到底對丁小野說了什麼。如果媽媽真讓丁小野走人了,她根本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他。她只能懸著心回到她和丁小野之間唯一存在聯繫的地方。

  打烊後的餐廳靜悄悄的,那一抹留存的燈光燃起了封瀾的希望。她走向餐廳小露臺的方向,然後在木雕屏風旁站住了。

  丁小野靠在好幾張籐椅拼成的「躺椅上」,雙手枕在頭後,頭髮仍是剛洗過的樣子,濕漉漉的。周遭還有低低的音樂聲,來自於餐廳的播放設備。

  這傢伙倒是會享受。封瀾看著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到現在還想不通自己是怎麼著了他的道,然而再盲目再膚淺的愛,畢竟也是愛。

  她是真的愛他。

  不止一點點。

  良久,丁小野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問道:「來了?」

  「這都是為我準備的?」封瀾暗指音樂和他身邊的幾張空椅子。

  丁小野說:「你說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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