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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程錚其實也一樣,何嘗經歷過這些,只不過靠著本能去做想做的事,她的緊窒和他的緊張都讓他手忙腳亂,看到她的疼痛和眼淚,他更加不知所措,汗水和她的淚水融成一片,這比夢中一蹴而就的暢快要辛苦得多,可血氣方剛的欲望在煎熬著他,最後他咬牙一發狠,徹底挺身進去,蘇韻錦疼得喊不出來,只得用力掐住他。他的動作青澀得完全沒有技巧,少年的蠻力更是不知輕重,每一下的動作都是重重撞擊著她,折磨著她。蘇韻錦先前只感到疼痛不堪,漸漸地,竟在他的粗魯中感到了一種被擁有的滿足,好像在提醒著她,也許,從此以後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過分的敏感和衝動讓他們的第一次草草收場,蘇韻錦任由他像個孩子一樣趴伏在自己胸前,想狠狠罵他,卻無聲地用手環住他光滑結實的背。

  他在她身上半睡半醒地伏了一陣,又再捲土重來,一整個晚上,一對少年男女探索著、分享著那陌生隱蔽的激情,汗水濕了又幹,最後在蘇韻錦沉沉睡去之前,只聽見他反復呢喃著她的名字,「韻錦,你是我的,我的!」

  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什麼樣的,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如坐雲霄飛車,時而飆到雲端,片刻又墜落穀底。

  莫郁華說:「好歹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天崩地裂』。」

  程錚出院後,在蘇韻錦這邊待了兩天,最後還是依依不捨地回了學校。他離開後,蘇韻錦過了一天才意識到,在這兩天裡,除了膩在一起,兩人好像沒做別的事,竟然都沒有想過要做避孕措施。她事後才害怕了起來,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打死也不好意思到藥店去買藥,萬般無奈,找到了莫郁華,吞吞吐吐地對她說了事情的始末。莫郁華二話沒說,抓起她就往藥店跑。

  藥是吃了,但畢竟沒有趕在最及時的時候,就連莫郁華也不敢說絕對的沒有了危險。蘇韻錦在擔心害怕中度過了一個星期,直到經期終於如期而至,心中懸著的一顆大石頭才落了地,暗自慶倖電視裡春風一度、珠胎暗結的苦命情節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生。可也下定了決心,今後決不再這麼草率。

  從程錚返回北京的當天起,全宿舍無人不知蘇韻錦有男朋友,因為他的電話之勤,套用舍友小雯的話說,就是接電話都接到手殘廢。以往在宿舍電話最少的蘇韻錦經常在床上抱著話機聊到夜深。開始蘇韻錦還有些沉醉在熱戀的喜悅中,時間稍長,程錚的霸道讓她不禁暗暗叫苦,偶爾打電話幾次找不到人,或者一言不合,就會發一頓脾氣。好在他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往往見蘇韻錦懶得理他,如同熊熊烈火燒到一團濕透了的棉花,也就自然而然地熄滅了。所以,每次到最後主動結束冷戰那個人都是他。

  兩人分隔兩地,一南一北,距離甚遠,只要一有閒暇時間程錚就會往蘇韻錦這邊跑。蘇韻錦心疼花費在機票上的錢,他卻始終滿不在乎,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兩個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大四上學期快要結束前,他以方便蘇韻錦找工作為由硬塞給她一部手機,蘇韻錦拒不接受,既是因為貴重,私心裡也害怕有了手機之後他無時無刻不詢問自己的下落,那連半點清淨的空間都沒有了。結果那傢伙二話沒說,打開二十三樓的窗戶就要把手機往外扔,蘇韻錦心裡喊了聲「祖宗」趕緊去攔,除了收下別無他法。如她所料,自從他隨時隨地都能和她保持聯繫之後,蘇韻錦每聽到他給她設置的專屬鈴聲響起,都是一陣頭痛,怎麼也想不通,旁人看來那麼冷傲矜持的一個人,為什麼一旦愛了,會變得這樣的黏人?

  臨近畢業了,兩人今後何去何從成了個大問題,蘇韻錦家裡沒有任何的依仗,凡事只能靠自己,但家裡含辛茹苦把她養到如今,她勢必要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承擔起做女兒應盡的責任。身邊同學也都開始為求職而奔波,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沈居安一般優秀和「幸運」,據說這一兩年,她們這個專業的工作並不好找。

  程錚當然也不必為這個問題煩惱,頂著名校的頭銜,選擇的餘地便大了不止一點點,更何況他的專業正當熱門,在校表現出眾,又有家裡的人脈,要找個好工作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在就業意向方面他似乎受父親影響更多些,一心學以致用地往技術崗位跑,反倒對母親這一邊的事業全無興趣。他父母甚為開明,並不勉強他,由得他去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只希望他在選擇工作地點時能回到父母身旁,畢竟他是家裡唯一的孩子。而且,他父親擔任本省建築設計院院長兼黨委主記一職,為他安排一個理想的崗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程錚卻表示自己不打算回到家鄉,他對蘇韻錦也是這麼說,回去有什麼意思,家有兩老雖不用操心,但免不了聽他們嘮叨,遠不如留在外面自在,況且大城市更有施展拳腳的空間。蘇韻錦聽他口氣,已決定要留在北京了,不但如此,他就連她的去向也早安排好了。

  「韻錦,一畢業你就過來,我們總算可以天天在一塊兒了。」

  蘇韻錦遲疑,「可是我從來沒有去過北京,對那邊的情況一點都不熟悉,也不認識人……」

  「你認識我不就行了!」程錚不以為然。

  「但是北京有的是名校畢業生,我擔心到時工作不一定好找。」她仍在說著自己的顧慮。

  程錚只是說:「你傻呀,找不到工作就慢慢來唄,大不了讓我爸或者我媽托人幫你問問。」

  「可是……」

  「可是什麼,你當然是要和我一起的呀。」

  他說得理所當然,蘇韻錦卻始終打消不了顧慮、她不願意回家鄉,相比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更願意留在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南方都市。在這裡,她感覺不到自己是個外地人,很自然地融入到這個城市的脈搏中。她也對程錚表達過這個意思,可程錚說他來這裡和留在老家沒什麼區別,這是舅舅的地盤,老媽也常往這兒跑。再說,他已經在北京聯繫到很理想的工作,只等著她畢業後和他會合。

  蘇韻錦並非不想念程錚,可對未來的顧慮壓倒了衝動,她無法想像自己畢業之後隻身上和他團圓的情景,一切都是未知數,一切都是陌生的,她能依靠的只有他,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假如他們兩人出現問題,她無處可去。之後,她在電話裡也試探著說起想要在這邊先找找看的意願,可程錚只要一聽到這個話頭就不高興,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在他心裡,她隨他北上已是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

  過了一段時間,系裡陸陸續續傳來有同學找到簽約單位的消息,程錚也催促著蘇韻錦儘快把簡歷發過去給他,蘇韻錦說學校的推薦表還沒下來,耽擱了好一段時間,等到一切手續齊備,她拿在手裡,才確信這其實都是自己在找拖延的理由,從內心深處她抗拒著北上投奔程錚這件事,她愛他,但依然豁不出去完全地跟隨他,為此她也感到自責,原來她比想像中更自私。

  寒假前,蘇韻錦還是參加了當地的大學生雙選會。她有生以來都沒有在這麼多人的場合中出現過。人擠人的雙選會現場,她頭昏腦漲地被洶湧的人潮湧著往前走,完全看不到方向,稍好一些的單位更是擁擠得蒼蠅都飛不進去,在這種情況下,哪裡還談得上什麼理性的選擇,到頭來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投出了幾份簡歷,更不知道究竟有幾成被錄取的把握。終於走出雙選會大門時,呼吸著頓時清新許多的空氣,她深深籲了口氣。

  讓蘇韻錦想不到的是,在她準備回家過春節之前,自己天女散花般灑出的求職簡歷,竟然有了一點回音。其中包括一家她心儀已久的著名的日化用品公司。她起初是報著試一試的心理參加了該公司的初次面試,沒料到負責本次招聘的主管人員仿佛對她頗為贊許,此後的筆試、複試一路過關斬將。

  當該公司的就業協議擺在蘇韻錦眼前時,有一瞬間,那白紙黑字之上仿佛浮現出程錚的笑臉,他說:「傻瓜,你當然要和我一起。」語氣自信滿滿。她的猶豫、她的遲疑仿佛都不值得一提。

  蘇韻錦緩慢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系裡負責就業的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都為她感到幸運,在這個大學生越來越廉價的社會裡,能順利簽到這樣一個單位是值得高興的。蘇韻錦自然也慶倖,但她心裡更多的是不安,簡直不敢想像程錚知道了這件事後會作何反應。橫豎是躲不過,所以當晚程錚打來電話說已經托人找到合適的房子時,蘇韻錦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簽約一事。

  「你說你簽了什麼?你再說一次。」從程錚的語調裡一時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蘇韻錦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無奈只得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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