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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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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人和人相互瞭解靠的不僅僅是時間,有的人就算認識再久,看到的也只是對方的表面。」 程錚挑眉,「既然你這麼瞭解她,不如替她回答一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說到這裡,蘇韻錦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已經猜到幾分,程錚不理會她投過來的警告眼神,繼續說道:「我一直沒想通,很久以前我親過了她,她也當著大街上許多人的面回吻了我,之後卻把我當成陌生人一樣,這到底是為什麼?」 「程錚,你……混蛋!」蘇韻錦氣得一口氣沒緩過來,又開始咳個不停。 「我哪一個字說錯了?」 面對程錚的挑釁,沈居安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發作,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抓住蘇韻錦擱在餐桌上的手,說:「如果蘇韻錦不願意回答你這個問題,我想裡面一定有誤會。一個吻可以有很多種含義,不過她吻我的時候,我從來不用問為什麼。」 程錚的笑意僵在嘴邊,溫暖濕潤的夜晚,他感到慢慢滲進骨子裡的冰涼。他想他可能真的輸了,就算一直不肯承認,話說到這個份上,對手雲淡風輕地四兩撥千斤,他便潰不成軍。 程錚從頭到尾都沒把沈居安看在眼裡,他的恐懼在於無法確定蘇韻錦是否真的吻過沈居安,他們是男女朋友,有什麼不可以的,自己自恃的「資本」在別人小倆口那裡說不定是家常便飯。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像是一條被潮水拍打在岸上的魚。也許在愛情當中,比較在乎的那個人永遠是輸家。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沙啞得自己都感到陌生,「蘇韻錦,你還真有一套。」 蘇韻錦盯著他,卻眼神迷離,臉上的異樣的緋紅,不是因為羞怯或憤怒,而是那杯啤酒的酒精足以讓不勝酒力的她感到周圍一切都是虛幻的。 程錚收起了有些難看的臉色,手指一下一下地輕叩桌面,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腔調說:「你男朋友果然不簡單,難怪衡凱也破格錄取了他。」 「衡凱?你怎麼知道?」蘇韻錦晃了晃腦袋,即使在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她也記得自己從未向程錚提起過此事。 「這話說來就長了。你的好男朋友對你說過他面試的時候曾經被刷了下來,最後又離奇地被錄取了嗎?這裡頭可大有文章。」 他的手還在桌沿上打著節拍,那有規律的聲響讓原本就昏沉沉的蘇韻錦更為難受。明明每一句話都清晰入耳,但她好像都聽不明白,只知道那只握著她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她強 撐著殘留的意識問道:「什麼意思,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知道吧,G市是我半個家鄉,我媽就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她姓章,章衡凱的章。」 「衡凱?章……」蘇韻錦無力地伏在桌子上,這句話近似夢囈。 程錚湊近了對她說:「衡凱實業是我外公一手創辦的,他老人家去世後把一切都留給了一對兒女,現在衡凱的負責人章晉萌是我親舅舅,我媽為了遷就我爸的事業才長居外省,我就在那邊出生,所以,才遇上了你。」 這時蘇韻錦已雙眼緊閉,什麼都聽不進去了,程錚這話不僅是說給她聽的,更是說給她身畔清醒的人聽。 「章粵讓我代問你好。」他看到沈居安眼裡一閃而過的愕然,知道自己這番話並非半點作用也沒有,心裡卻感覺不到勝利的歡悅。他討厭沈居安,卻始終期盼著自己能夠光明正大地贏回蘇韻錦,所以明明知道沈居安的底細,卻始終沒有揭破。他希望蘇韻錦是因為喜歡他才回到他的身邊,而不是用這種手段來擊退他的敵人。這是輸到退無可退之下絕望的反戈一擊,就算沈居安因此知難而退,他也為自己的卑劣感到不齒,蘇韻錦一定也會鄙視他吧。但程錚顧不上這些,鄙視就鄙視吧,反正他不能看著他們情深意濃,自己一個人舔舐傷口。 程錚直起身,再次用苛刻的目光去審視面前這個樣貌氣度都不輸給自己的男孩子,譏誚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有什麼好,連章粵都被你灌了迷魂湯。」 沈居安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顯得有些漠然,「我早該想到你就是她說的那個表弟。果然是血親,你讓我再一次見識到你們章家人血統裡特有的『自信』。什麼都由你們說了算,連感情都要予取予奪。」他讓半醉半醒的蘇韻錦靠在自己肩頭,「很遺憾,人的感情不是貨品。這句話你也可以替我轉達給章小姐。蘇韻錦喝多了,我要把她送回宿舍,等她清醒後,她會作出自己的選擇。」 程錚看著安心靠在沈居安身上的蘇韻錦,他知道她的選擇不會是他。正如沈居安所言,那天晚上,她的笑,她的吻,都是他的一場誤會。 眼看沈居安叫了服務生買單,半抱著蘇韻錦就要離去。程錚絕望之下,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說道:「那你的選擇呢?章粵對你是認真的,她哪點兒配不上你?你是聰明人,選擇了她意味著什麼你很清楚,我不信你沒有心動過,否則不會明知是她把你弄進了公司卻沒有拒絕……」 沈居安停了下來,背影僵硬。 程錚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你和章粵的事我不摻和。但蘇韻錦只是個固執的傻瓜,她什麼都給不了你……」 這時,依偎在沈居安懷裡的蘇韻錦輕輕動了動,仿佛無意識地從嘴裡逸出兩個字。她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身旁的兩個人同時一震。 「程錚……」 第二天早上,蘇韻錦頭痛乏力地從宿舍的床上醒來,她擁被半坐在床上,昨晚的記憶斷斷續續地回到腦海裡。她記得她喝多了,然後腦袋就一直不太清醒,好像是居安把她扶了起來。 她揉著額頭去洗漱,一個舍友賊笑道:「韻錦,昨晚喝了多少,醉成那樣。」 「一杯啤酒。」 舍友翻了個白眼,「一杯啤酒就把你喝成這樣了?嘿嘿,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有那樣的帥哥送我,一滴酒不喝我也醉了。」 蘇韻錦笑笑,低頭去擠牙膏,那個舍友興奮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到身邊用手肘頂頂她,「老實交代,那個帥哥是去哪新勾搭上的?」 蘇韻錦的牙膏一下擠歪了,沈居安明明是她們全宿舍的人都認識的,一種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間。 「昨晚上送我回來的不是沈……」 「再裝就不像了哦。」舍友嗔怪道,「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吧,否則我沒理由見過他卻沒印象……唉,好像就是昨天小路在樓下看到的那個,當時她說看到你和另一個男生站在一起說悄悄話,我還不信……」 舍友後來還說了什麼,蘇韻錦完全沒有印象了,她匆匆換下身上的衣服——昨晚回到宿舍後她一定是倒頭就睡,連衣服都沒有換。脫掉上衣時,她忽然發現口袋裡有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張作廢的登機牌,背面有一行潦草的小字「衡凱國際C座23-2」,是她十分熟悉的字跡。她把它揉成一團,正要扔進垃圾桶,想了想又改變了主意,隨意將它塞進背包裡。收拾乾淨後,她就往沈居安的宿舍走去,心中的疑惑揮之不去。她明明記得最後自己是倒在了沈居安的肩上,他沒有任何理由把自己交給程錚呀,難道昨晚在她不清醒的時候還發生了別的事? 沈居安不在宿舍,蘇韻錦想也沒想又去了圖書館,她從來沒有這麼急切想要看到他,她要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果然,蘇韻錦在圖書館的老地方找到了沈居安,她走過去的時候,他正埋首看書,見了她也不意外,只是像往常一樣笑著說:「酒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蘇韻錦坐到他身邊,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昨晚送我回去的人是程錚?」 「這樣不好嗎?」沈居安看著她。 「什麼意思?」蘇韻錦睜大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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