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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呃……電話忽然斷了,我怕你有事,就過來看看,沒事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桔年匆匆說完,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等等。」她沒料到唐業會站起來挽留,畢竟她知道他們的那些事情,而他又確實對此非常在意,所以那一刻的急切讓她有些迷惑。

  「桔年,你不用急著走得。」唐業說。

  桔年似乎聽到一聲冷笑,頓時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她實在不願意攪進別人的糾葛裡,可事情偏偏事與願違。

  她沒有回答,三個人的場面似乎陷入了僵局,然而隔著鏡片,那男子眼裡的憤怒、懷疑和居高臨下的疏離依然讓她強烈的不自在。她甚至可以理解那個人感覺,本以為他會當場發作,可是只是他回頭看了唐業一眼,淡淡的說了句,「你何必這樣,我本來也是打算走的。」

  其實這個人有一張端正的面容和非常悅耳的腔調,即使是在他極度憤怒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依然是說不出的妥貼,他仿佛天生就是個說服者,讓人很難抗拒。然而唐業似乎例外。

  唐業說,「離開之前麻煩把我家的鑰匙留下。」

  在靜下來的那一瞬間,桔年眼觀鼻鼻觀心的低下了頭去,良久,她聽到金屬鑰匙墜落在石制地板上清脆的一聲,那人從她身畔擦過,他們再也沒有說話。

  那人離開了,桔年遲疑的走進唐業的住處,腳步經過那把門鑰匙邊上時,她俯身撿了起來,放在唐業的茶几上。這屋子跟她上次到來時大相徑庭,原有的整潔和舒適被一片狼籍取代,沙發附近,果然有一大片無人收拾的碎玻璃。

  「謝謝你能來看我。」唐業試著站起來給桔年倒水,搖晃了一下,被桔年制止了。

  「你坐著不要動,看醫生了嗎?」

  唐業靠回沙發上,點了點頭,「沒想到小小的感冒會這麼厲害。沒事的,我躺躺就好了。」他閉上了眼睛,略微白的一張臉上,益發顯得眉目疏淡。

  「小小的感冒也是會誘發肺炎的,你們怎麼就不能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桔年說著走到唐業身邊,伸手在他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還好不是太燙。

  在觸到唐業的那顆,桔年才察覺自己舉措的突冗。她那麼那麼習慣而熟撚的抱怨他,照顧他,這種感覺熟悉而又遙遠,好像已在記憶裡重複了無數回。是她糊塗了,也許就在上一秒,她渾然忘了眼前的究竟是誰。

  她飛快的縮回了自己的手,在唐業睜開眼睛看著她時,呐呐的說,「醫生給你開藥了吧,你吃過午飯了沒有?」

  唐業搖頭,「沒什麼胃口。」

  桔年歎了一聲,低頭去收拾那些一不小心就會傷人的碎玻璃,末了說道,「我看看你這有什麼能吃的。」

  她走向廚房,昏昏沉沉的唐業忽然說了身,「對不起。」

  桔年回頭,「說什麼胡話?」

  唐業勉力一笑,「我是說,你來了我真的很高興。」

  桔年從唐業的冰箱裡找到幾個雞蛋,攪成蛋液隔水蒸起,又翻出小半碗米,正好煮粥。唐業蜷在沙發上,似乎睡著了。

  水剛燒開,陌生的門鈴把桔年嚇了一跳。她想起上次在唐業家遇到姑婆的事情,又疑心是剛才那人去而複返,心中暗暗叫苦。她明明記得唐業提起他家很少有外人來,可從她的經歷看起來,事實並不是這樣。

  門鈴聲在不厭其煩的重複,桔年不便貿貿然去開門,站在廚房門口輕輕叫了唐業幾聲,唐業好像很久都沒有安穩入睡過了,在沙發上以一個並不舒坦的姿勢,竟然沉沉如夢。

  見他沒有反應,桔年也沒有辦法,只得把手上的水在圍裙上蹭了蹭,走到門邊,踮起腳尖從貓眼往外看了看。

  只是這一眼,足以讓她倒吸口涼氣,不由自主的連連退了兩步,雖然明知道此時隔著門,自己看得見對方,但對方看不見自己,她卻仍然感覺到薄薄的冷汗從背後滲了出來。

  門外站著三個人,均是身著制服,那深藍色的制服和他們胸前若隱若現的徽章桔年是熟悉的,她不止一次從下班後直接奔赴醫院的韓述身上看到過。然而最可怕的是,那個站在最前面,一手按響門鈴,一手擺弄著帽檐的人,不是韓述又是誰?

  下部 第二十三章 委屈的紙杯

  門鈴聲仍在聲聲地響,隔著門板,桔年似乎都可以想像得到韓述此時固執且帶著點不耐的神情。她回頭望了一眼,唐業競然還是恍若未覺,不一會,門鈴裡便夾雜了規律而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音同時擊碎了她心存的幾分僥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但他們堅信這屋子裡是有人的。

  電話響了會想去按,門鈴響了會想去開,這似乎是人天性的一種本能,否則焦慮便油然而生,然而桔年都不願往下設想,要是門打開的那一瞬,韓述看到裡面站著的人是她,會作何反應。她隱約聽說過唐業最近的麻煩,猜也猜得到韓述此番是為公務而來,對唐業來說必定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更害怕給唐業惹麻煩,萬般無奈之下快步走到唐業身邊,蹲下來搖著他的手臂,壓低聲音叫醒了他。

  唐業似是陷入了極深的睡眠,睜開眼晴好一會才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聽見枯年說門外有檢察院的人,他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的吃驚,見桔年有幾分惶恐之色,他強撐著站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安慰了她幾句,「你別擔心,沒有什麼事的。」

  枯年是真的急了,說話都結結巴巴:「韓述………門口……唉……」

  唐業愣了愣便會意了,他聽著越來越重的敲門聲,試探著指著自己的臥室,對枯年說道:「要不,你進裡邊躲一躲?」

  枯年啞然,她幾乎杯疑唐業是燒糊了腦子,若韓述他們真的進屋搜查,又豈會放過臥室和書房?而上一次到唐業家的經歷已經足以讓她肯定,那房間裡沒有可藏身之處,跳窗更是癡心妄想。她在唐業的臥室裡被韓述撞個正著,以韓述的脾氣,還有比這更糟的事嗎?

  廚房的粥者沸了,撲騰聲傳來,枯年心念一動,趕忙往廚房裡走,進去之後順勢關上了門,她也不知道這樣能藏多久,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出現在唐業的住處都必需考慮躲藏的問題?

  廚房就在玄關一側,隔著門,桔年聽到唐業開門,然後一個陌生的男音略帶譏誚的說了句:「原來你在裡邊啊,我們都快以為你潛逃了。」

  唐業說:「對不起,我睡著了,讓幾位久等。有罪的人才會潛逃,我想我不需要。」

  幾人的腳步聲進了握子,大門又被關上了。有人對唐業宣讀了搜查證的內容,枯年聽出來了,是韓述,他的聲調平板而冷硬,不帶一絲威情,而唐業並沒才出聲,似乎平靜而沉默的接受了一初。

  韓述說他在查一個大素子,那唐業就是涉案人員之一?看上去善良而謹慎的唐業難道真的與那些貪污受賄的黑幕湘關?桔年熄了爐火,屏住聲息半倚在流理台邊,掀開了蓋的鍋裡,那佛騰已漸浙平息,乳白釣粥水,只不時湧起一兩個氣泡,提醒著她那看似平靜下的暗湧。

  腳步聲漸漸從廚房附近走開,說話的聲音也變得不那麼分明。間或還可以聽到嗓門大一些的一個檢察官的詢問,唐業的聲音則是模糊的。桔年在廚房緊閉的窄小空間裡等待,等待被發覺或是不被發覺,這些其實都由不得她決定,既然這群,著急有什麼用?她這麼想著,撲騰的一顆心也緩緩的歸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便無意識的拿起手邊的勺子輕輕的攪拌著那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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